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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又过了两三日。
江菱这回是真的学了乖,每天呆在屋里哪里都不去,连嬷嬷们提议去采摘花露,都找了个借口辞了。外面的那些人斗得正狠,江菱一点都不想触了她们的霉头。她自己的烦心事都还没解决呢。
等到第四日上头,江菱避无可避,再一次被宜嫔叫了出去。
这回仍旧是去探视贵妃,不过探视的人里却多了一个皇太后,据说是要给宫妃们立立规矩。
江菱距离上一次见到皇太后,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在梦里见过不算)。皇太后仍旧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但却带了四个年老的嬷嬷,还有四个掌事的女官在身边,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拾掇拾掇宫里的人。由于贾元春刚刚落水,而且还在禁足的缘故,这次的立规矩,便显得有些雷声大雨点小,只不咸不淡地教训了几句,就带着人回宫去了,仅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宫妃和宫女。
临走前,皇太后似乎还望了江菱一眼,皱了皱眉,但什么都没有说。
江菱仍旧安静地站在角落里,以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等皇太后走出宫门,屋里才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轻笑声。
“这回可闹得收不住场了。”宜嫔仍旧是那副闲闲的样子,拨了拨长指甲,笑吟吟道,“贵主儿禁足,当事人被滑胎送往热河,你们说,在去热河的路上,会不会有人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将人给带走呢?”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仍旧存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屋里的人大都捂着嘴笑,却一个都不说话。
宜嫔轻轻哎呀一声,顿觉无趣,便又转向靠在床上静养的贾元春,笑道:“至于贵主儿逢的这一遭,那可真真是撞了邪了。你们说,贵主儿本来染了这么重的心疾,被凉水一浸,哪里还有命在呢?这干事儿的人呀,显然是打了要贵主儿命的心思。你们说,是不是?”
她的目光掠过贾元春和德嫔,又重新停留在了自己的长指甲上:
“照我说呀,贵主儿就该好好地查,把这罪魁祸首给查出来,好还贵主儿一个公道。居然有人胆敢不顾贵主儿的身子,做出这等事情来,真真是死有余辜。”
死有余辜四字一出,贾元春的脸色忽然就变了。
倒是德嫔,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表情平静。
本来她做这件事情,就是打着让贾元春装病之事暴露的心思。既然贾元春没病,那“被凉水一浸就会没命”云云,自然是不成立的。当然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德嫔当然不会考虑。
“好了。”宜嫔自觉无趣,站起身来道,“我也该走了。来人,回宫。”
当下嫔妃们都各自起身,叫了自己身边的大宫女们一起,往外面走去。江菱没有带人,便落在了最后面。忽然有人轻轻攥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你留下来,我有话同你说。”
是贾元春。
江菱抬眼望了一下前面,人还没走完,便暂时没有挣开。
贾元春的动作紧了紧,续道:“我知道你心里怨着,可我现在是真的没办法了。你刚才也瞧见了,那些人,她们,她们一个个都……你能帮帮我么?”似乎有些可怜。
江菱没有回头,却轻笑了一下:“贵主儿哪里来的信心,在二太太三番五次算计于我,你使计让我泼了那碗药,还试图拿我当垫脚石之后,再让我帮你?”
“我……”贾元春的表情似乎有些窘,“我那时只是不知。”
江菱不为所动,目光亦是凉凉的。
贾元春低声道:“你也知道,现在阖府上下都系于我之一身,要是我在宫里过得不好,她们在府里只会过得更坏。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你知道么,前些天我被人设计落水,在水里看得清清楚楚,那人是德嫔身边的大宫女。就在十步之外,荣嫔和两位嬷嬷眼睁睁看着,她们见死不救!如果我早知道如此,当初便不该把念头动到德嫔的身上,否则怎会落到今日的下场。”语气有些寂寥。
江菱忍了忍,但没忍住:“不该把主意打到德嫔身上,便该打到我的身上么?我看起来就这样软弱可欺?”
贾元春愣了愣,轻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又是什么意思呢?
江菱等前面的人都走远了,才回过身来望着贾元春,亦轻声道:“难道您和二太太从来不曾想过,要拿我当垫脚石?难道你二人从来不曾想过,要将我利用到极致,用完之后再丢掉?难道你从来不曾想过,借我的手除掉她们,再借着我的力登上皇贵妃之位,最后除掉我?”
贾元春又愣了愣,摇头道:“那怎么可能呢?”
江菱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轻声道:“但你们每次都是这样做的。”
贾元春僵了一下,想要重新抓紧她。但江菱的力气比她大得多,不多时便挣脱开了。江菱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听见贾元春在后面恨恨地道:“你这些心计和手段,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从荣国府里么?可我问过母亲,你从前不过是个乡野村妇,即便是放出去了,也是个小小的孤女,哪里会懂这些——”不管是软磨硬泡还是威逼利诱,居然全都不管用。
江菱怔了怔,忽然笑了:“莫非贵主儿以为,我曾是荣国府里的丫鬟,因此贵主儿和二太太,还有老太太,便能轻易拿捏住我,让我往东我便不敢往西?”
——不然呢?
贾元春又愣了愣,隐隐感觉到,事情似乎超出了她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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