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一步之遥(四)(1/2)
长孙姒心口的气盘桓的不匀停,怄了一腔的血才缓住了冲口而出的言语,抬起眼睛勉强聚来神智,“渝王叔这话说的怪,既未开战,哪里用的到降书?”
刺耳的声音起落的很快,又有粘腻的血滴下。南铮的手顺即撇开,却在半途被她紧紧握住,十指交缠,他肩头伤处的血像妖艳的藤蔓蜿蜒进贴合的指缝间。
崔荀慢条斯理地捧来杯子,面带笑意地看着她,“你若是写了降书,这战事自然不起,我派使者携信入京更用不着殃及百姓。于你于我来说,都是功德一件,你意下如何?”
“王叔既然有了盘算,何必大费周折的在临原村进出十余年,乔装商队拖了硝石回府?何必借着高复岑的手搜集流民来私造铁器和火药?又何必利用漕运运送府兵和军需?”
他手一顿,眼神里不加掩饰的赞赏,“你知道的倒是比我料想的多,那么,这降书你是不打算写了?”
她毫不示弱,“我既然知道,如何能瞒住天下人,王叔这所谓的降书不要也罢!”
“你尚年轻,我在渝州待的年月比你岁数还要长些。你日日接到京中传信,那不过是我不愿意同你计较,如今我不乐意,这些信件我自会替你们留存,这传言也同样。”
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要你写降书不过顾及你舅父与我的情分,当然这些虚名可有可无。胜者为王,在史书上也是同样的道理,更遑论天下庸庸众生。他们只会在乎自己安生的日子,无论上位者是谁同他们都没有干系,姓长孙也好姓崔也罢,谁叫他们过了好日子他们就认谁!”
他垂下眼睛看着长孙姒,平静,倔强,不是个听话的小女郎,不由得唏嘘道:“真可怜,看来你的情郎伤势颇重。如此,我不逼迫你了,就给你一整日的时间。明日这个时辰把降书送来,我自然放他去见你。这一整日我会保他不死,不过明日就难说了。”
各有两个侍卫将他们推搡出了门,她顺着弓弩的杀意见了南铮。竹灰直缀上的刺绣被血染的模糊不清,跟在他身后的人似乎怕她看不分明,手起刀落,半截匕首刺进南铮右肩,手腕一转又迅速抽离——
南铮的身体晃了晃,嘴唇发白抿得极紧,安和地立在血泊里,从不曾望她一眼。她咬死了牙关吞回了哽咽,甩开制住的人,两步过去揽住他的腰,摸不到寻常那柄软剑,手不由得哆嗦起来。
在越发紧迫的戾气里,她踮起脚咬开了他的唇,不动声色喂了一颗药进去。然后回过身对崔荀道:“天色不早,王叔不回去歇着么?”
“如今仍旧以你为尊,我不敢造次!”他对着门比了个手势,对她身后的人道:“伺候大长公主殿下回府。”
临上马车前,借着灯笼的微光瞧见胡记药铺仍旧皱巴巴的旗幌,还有空旷安宁的街道,巡夜的侯吏远远地见了恭敬地俯身行礼,对这厢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转道往别处去了。
院子里摇摇的火光未散,崔荀回过头来拍了拍南铮受伤的肩头,夜色里瞧不清他的表情,只笑道:“她同她阿娘一般长情,心里必是极其爱重于你,旁人就是想同情和嘲笑你都得不着法门。”
他目光闪了闪,唇齿间还存着草药未尽的腥苦,方才她挨过来平静地同他耳语:昨天除了那张纸,我还验了姚濂的药。说完她就转身走了,瘦弱的身子在风里,哦,他还听见了她嗓音里的柔软!
“渝王殿下需要我去劝服她?”他对上崔荀的视线,眸色很深,无喜无悲。
这种不肯服软的性子,两个人还真是像,崔荀摇头,“你去了,估摸着她会和你抱着一块死,这点我可以确定!”
“看来殿下很了解她!”
崔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再搭话,嘱咐人送他回府。临行前却又提醒了一句:“你们就隔着一道墙,南统领有些动静还是谨慎些好。”
谨慎与否都不甚重要,长孙姒虽然先走,但是他们几乎同时到达。她的感觉很敏锐,尽管被蒙着眼睛还回头朝他的方向张望,身后的婆子不耐烦地催了几声,她回身一脚将她踹倒在地才返身进屋。
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在一片漆黑里长孙姒忽然听见墙后熟悉的声响。来的路上,那侍卫手里血红的利刃一直在她眼前晃,鬼魅一般,熟悉的感觉又涌了来。
她跌跌撞撞扑过去,一路来带翻了不少器物,刺耳的脆响中她摸上了厚实的墙壁。一墙之隔正发生什么她在清楚不过,哆嗦着滑倒在一片狼藉里,心头惊悸前捂紧了嘴,眼睛酸涩难忍,几欲有血溢出来。
那皮开肉绽的声音一刀一刀往她心口上刮,断断续续,几乎每隔半个时辰就会准时响起,极其轻微,始终不闻他声。
窗棂上的桃花纸蒙上蟹青色,声音终于停了下来。长孙姒抱着膝蜷缩在墙角,脚下锦红地衣上的菱纹刺绣反反复复被数了数十个来回,最后模糊成一片再也分辨不清。
阳光透进窗子在地上楔下短又微弱的影子,她仰起头蒙住刺疼的眼睛,有时候恨南铮对自己心狠,对她也心狠。
王府的女史进来伺候的时候,长孙姒坐在妆奁前梳妆,藕丝衫子鸳鸯裙,扶了反鬟髻,正捧着一盒铅粉皱眉头。
一众人望着地上的狼藉面面相觑,也不敢多问只得伏地行礼,她也没叫她们起来,随手把小银盒往她们面前一掷,“素来用铅粉的未几三十便成了垂老妇人,去替我换成压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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