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 4(2/5)
无声无息。就像风暴形成之初,只需要一丁点的契机。大抵来说,黑羊效应经常诞生于一个正在变动中的环境,那多半意味著环境中被添加了新元素,或突然出现的新人,那变迁使得环境中的人际关系开始弥漫著焦虑与压力。
压力从何而来呢?
或许与新人直接有关,或许也不,但它的确使得周遭原本日常的互动发生变化,让环境中习惯原有步调的许多人,有些调适不能,就仅仅如此而已。
终于,有人点起了那一小簇火苗。
一开始,大家的互动都是生疏有礼的,浅谈辄止的点头,泛泛的表面,逐渐被一股扭曲的张力渗透。
起因往往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或许是一句礼貌的拒绝,又或许只是一个眼神─────
如果硬要在其中分出“被害者”与“加害者”的话,最后被推上祭坛献祭的那只黑羊,绝对是稍微退让的被害方。
她原谅了对方莫名的唐突,用一种客套而不失教养的软式应对结束了整件事───
对她而言的确是结束了,因为那事儿太小,使得她根本没把整件事放在心上。
一次,两次,三次,或许冒犯她的不是同一人,但那不是重点,只是同样微不足道,而她同样是【原谅别人的那一方】。
这是风暴形成的致命要素,以她不经心的宥恕为中心,让别人处在那“被原谅/被无视”的阴影下,滋长出焦躁、尴尬、罪恶、羞耻等负面情感。
她的存在,就像一根刺插在心头,提醒著别人曾经犯的错误,与曾经被拒绝的难堪。
终于,那股压力彻底扭曲了。
个体无法长期处在焦虑之下,它非得要找到出口宣泄不可。
集体焦虑亦然,人们需要的往往是更狂暴更激情的活动,让所有人往那儿使劲排泄出积压的焦躁。
从这一刻起,他们便开始化身为屠夫,磨刀霍霍寻找著目标,他们必须展开猎巫,寻找一个出口,整个集体纾压的宣泄仪式才能完成。
如果没有出口,那就创造一个 ─────
所以他们纷纷转头,望向她。
…
…
“就像你心里想的一样。我发现夏羽寒的时间,提早于你......也没多早,大概比你早半年。”陌凛娓娓道来:
“那时她净眼初开,大概就在混乱期,不知道怎么的,她被直系血亲死命拖著,四处赶场做一些奇怪的东西.......”
东东微眯起眼,品味陌凛用的字词:
直系血亲。
陌凛避开了【家】这个字。
直系血亲大概指的是冲到学校来,在教职员办公室一边揪住夏羽寒一边大闹的那一位代表?
最后还要靠东东放嘲讽救场,才让夏羽寒免于被围观的困窘。
东东有点不甘示弱:
“小冷身上的确有被下道术的残迹,我第一天见到她时,就动手清了。”*
“你从从来没想问过:为什么?”陌凛说。
为什么夏羽寒会从遍地的神权牢笼之中出逃,从此畏如蛇蝎。
为什么夏羽寒会转学,躲入西川高中。明明她的成绩和资质明显就该继续待在第一中学的资优班。
为什么夏羽寒对谁都不肯敞开心防。
为什么他的所有倜傥特质全都不吸引她,就像是她过早穿透了那些男女幻惑试探的交谊与舞步,直接将他的美好与情意全都剥除,直接导向最原始的归因,交|媾|之欲。然后唾弃。
为什么。
…
…
困惑是黑羊常有的反应。
因为她不知道的是,她最大的过错,就在于她什么都没错。
根据认知失调理论,人们为了帮自己犯下的错误行为自圆其说时,往往会采取自我保护的态度:【我没错,是她错了】。
不仅仅是说谎那么简单,而是一种内在说服的过程。当黑羊越努力证明自己的无辜,就是让屠夫们更觉得自己多一分龌龊。
为了弭平那乍现而不安的良心,屠夫们会迅速往前创造所有关于【她很邪恶,才会引发这一切】的佐证。
无论那佐证是否合理,是否违背事实,都能拿来成为指称她的污点。
或者,乾脆把她彻底弄脏。
必须一提的是,黑羊跟温驯怯懦的特质并不怎么正相关,相反地,她往往是美丽的、受人注目的、具备某些出色特质、而在群体中显得特别的存在。
她的存在容易引起习于平庸的群体产生焦虑、觊觎各种骚动的情绪,而当她暴露出不谙社交与经验缺乏的弱点时,黑羊效应就会加速形成。
她的亲友多半说不出什么好话,即使是出自于善意,往往只是令人更加痛苦。
时间一久,连家人的态度都会发生奇怪的改变,他们不耐烦不信任,甚至反过来指责黑羊:
“是不是你太敏感了?”、“事出必有因,为什么别人就没问题?肯定是你自己出了问题。”......
被亲人放弃的黑羊也不得不相信了:对,全世界都说自己有错,大概真是有错?
所以她不断检讨自己到底从哪里开始犯错,却连探究最初始的原因也不可得。
事实上是,当认知失调机制被启动时,黑羊的一言一行在屠夫眼里都成为过错。
她开口求助也是错,不开口拒绝也是错,她挣扎著抗拒被献祭是错,束手就擒不抵抗也是一种既邪恶又淫|荡的错。
无论黑羊作为或不作为,她的存在都成为了一种邀请,邀请屠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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