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沉 第9章(1)(1/2)
两年前,清远,凤城酒店。
台下掌声热烈,都为着那舞台上绝世独立的一个人。
也是新来的歌女初上舞台的日子,出乎意料的没有唱《我有一段情》《梦里相思》这种时下最为流行的靡靡之音,反而一上场便唱了《王昭君》,这是一首很难唱的歌,吃力的很,“旧梦前尘,前尘旧梦,空惆怅。”
这词唱的不就是她自己吗?从前的生活是旧梦,也是前尘,是最该忘记的。
月如一曲唱罢回到后台,坐在化妆台前,对着宽大的镜子取着沉重的耳环,她是戴不惯这种东西的,珠光宝气,不是她的生活,便连她此时盘发上插着的金色贴片,那也不是她喜欢的。
可是有什么办法,她还要生活,妈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了。
珠子上的银丝勾住了一缕头发,她低下头,专心的解着,好半天也没解开,化妆间里没有一个人,安静的她的呼吸清晰可闻。
帘上银铃脆响,她猛然抬起头,一不小心细长的头发拉扯着头皮,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松了耳环,揉着红肿的耳垂,镜子里有一个人,冷艳的妆容,勾魂的眉眼,是她吗?
是她啊!
可是帘动处却还站着一位军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她从前没有见过,也并不认识。
她立刻站起转过身,朝后退了一步,问道:“您是?”
那人却也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眼神和她的非常相似,空洞无情,却又比她更深。她这一声疑问才将他唤醒,他怔忡了几秒钟,从帘子旁边走了出来,军人的身姿,笔直有力,很是沉稳的说道:“月如小姐,今天唱的很好。”
“多谢。”月如抓紧了化妆台的桌沿,怯生生道。
他又朝身后招了手,立时便有琐碎的脚步响了起来,一群人抬了好几个花篮进了后台,月如这才松开了抓着桌子的手,走上前道:“先生客气了。”
这个人送她花篮,那便不是什么歹徒了,他能进来后台,也是花钱朝陈老板打点过的,怪不得今天下了舞台,伴舞的姑娘却都没有进来后台。
她又道:“可是,我今天只唱一首歌,先生若是想送花篮点首喜欢的曲子,也只能等明晚了。”
他沉吟了片刻,将最后一束鲜花从侍从手中接过,亲自递到她的手中,笑道:“那我就明天再来好了。”
可是第二天,他却再也没有来了,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他再也没有出现在凤城的舞厅里了。
诚然,他只是月如歌女人生中的第一个倾慕者。
月如偶尔也会想起他,虽然那以后有许多人,送了她更多的花篮。
直到那一天,也是她唱完一首回到后台,她早就练熟了怎样摘掉耳环,她将发顶的几支玫瑰取了下来,想着家里妈的病,俯在化妆台前,小声地抽泣起来。
这一次后台也还是静悄悄的,可是她并不曾注意到,她心里此时只想着病入膏肓的妈,她能怎么办,纵使她现在赚了很多钱,可仍然没有医生能治好妈。
她终于哭累了,只趴在桌前,无声的流泪,又是身后帘动,银铃只响了一声便骤然停了。她起身,凳子“哧啦”一声,身后却没有人。
她又坐了下来,望着镜子里自己红肿的一双眼睛,幸好这时没有别人在,她想,这个样子叫别人瞧见了,不知道又要编排她些什么。可是,没有人,为什么没有人,热闹的前台,空寂的后台,不是这样的。
镜子里她的眼睛瞪得滚圆,她不可置信的缓缓偏过头,正看见身侧的一双白底绣暗花缎子鞋,她不敢再看,垂了眼,低声问道:“你是谁?”
是个姑娘,轻笑了两声。
从此,她的命运就不一样了。
两年后,又是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在凤城的舞台上唱着《王昭君》,台下被提到最多的,却是月如的名字。
“我听说,月如姑娘那时候,是被鬼锁了魂、吃了身子的。”
“青天白日的胡说什么,她明明是嫌凤城给的钱太少,撕了合同跑了。”
“你以为陈老板是好惹的?她撕了合同说走就能走吗?指不定就是什么有钱人看上了,买回家去做姨太太去了。”
“说是广州来的大人物买走的呢!”
“刘司令?”
“可别胡说,广州有钱人家多了,刘司令不见得就有时间听她唱歌。”
坐在暗处,听到的闲话还真是不少,白木有些可怜台上的那个姑娘,唱了三首歌,偏偏三首都是从前月如的拿手曲目,她唱的其实也很好,只是有珠玉在前,看客们的眼界未免也就变高了。
白木眼神微动,刚想问些什么,就被沈楚截了话头,冲在她前面问道:“老哥,这个叫什么这姑娘,跟从前那个月如就差那么多吗?”
那男人瞟了沈楚一眼,“小兄弟新来的吧?从前没听过月如唱歌,真是遗憾,月如的嗓子,那是天上地下没法比的,这姑娘虽然长的挺像的,可这声音差远了,陈老板这副牌可算是砸手里了。”
沈楚连连点着头,客气的道谢。
长得像?白木却又迷惑了,月如清秀的样子,站在花藤前,和这台上浓妆艳抹,珠光宝气的热情的歌女,怎么会长得像?
她不知道月如熟悉的歌是不是《王昭君》,也不觉得月如会是鲜艳的红唇,又如何能确认,这里的月如,就是梧州那件小院里怯懦自卑的月如?
沈楚倒像是猜出了她的心思,覆在她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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