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七杀碑(2/4)
>此时此刻,征战沙场铁血了一辈子的老将军双手竟是从未有过的微微颤抖,他平静行了一礼。“谢陛下。”
台下的余子式看着这一幕,默然沉思。都说秦王嬴政残暴不仁,大兴土木,焚书坑儒,可是这位素来史书上以暴——政出门的皇帝,成就霸业宏图之后,未曾杀过一个有功之臣,一个都没有。
狡兔死走狗烹,古往今来多少将军征战天下却枉死在这六字下。天下八十三个王朝,共五百九十九十九位帝王,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嬴政这地步?
王翦历经三朝,乱世武将得遇如此君王,的确死亦无憾。同样是名将,与他齐名的李牧又得了个什么下场?
点将台上,嬴政回头看向立在原地四处张望的王贲,忽然笑道:“王贲,你过来。”
王贲回头看向嬴政,犹豫片刻还是给了大秦陛下一个面子,抬腿走了过来。秦王看了眼旁边立着的侍卫,那端着笔墨的侍卫立刻上前,恭敬地递上了笔墨。
秦王看了眼那笔墨,又悠悠望向王贲,眸光浅浅,“兵马待发,原是要写篇檄书。”
王贲点点头,等着秦王说下文,结果看见王翦和嬴政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自己。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了,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我写?”
然后他就看见秦王神色从容,轻轻点了下头。从来嚣张的世子殿下连话都说不利落了,“我,我不行。”他摆了摆手,笑得有些干。
“让你写就写!”王翦猛地瞪圆了眼,拒绝君王之令,谁给你的胆子?
片刻后,王贲沉着冷静地执笔站在碑前,台上西风猎猎,少年一身黑衣被风吹的有如黑云滚滚,从背后一眼看去竟是有隐隐的大将风范。他站了很久,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未动,气势压人。
台下余子式站在百官中,静静看着这一幕,心头一跳。这是让王贲写东西?啧,王贲的文化素质程度,可怕。王翦看样子还是对他亲儿子不怎么了解啊。
嬴政不开口,也没人敢催王贲。世子殿下执笔,负手而立大半天,终于蘸了蘸墨。
大家感叹他总算是动了,然后没想到王贲又卡住了,然后在众人注视下,他又低头认真仔细地蘸了蘸墨。这么些年,敢让秦王嬴政等着的人,怕也只有王贲一人了。百官心思各异,盯着台上的那抹黑色,眼底都有各自想法。唯有余子式嘴角抽搐,他肯定王贲现在一定内心崩溃地恨不得撞碑而死,一死百了。
终于,在王翦饱含杀意的目光下,世子殿下提腕动笔。
笔走龙蛇,笔墨欲飞。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七杀碑下,万人皆静。
余子式看到那碑文,心头猛地一颤,妈的,他房间里那么多帛书,王贲这小子想了半天就记得这么一句?这原是明末将军的一句话,余子式偶然有一日颇为感慨就写了下来,王贲搬空了他家大厅,期间怕是翻了他东西。只是这么多书,王贲你他妈憋了半天就记得这么一句?余子式觉得他胸口的伤似乎在滴血,当着百官、秦王、将士的面写七杀碑,王贲你真是太能了,老子服!
死一样的寂静后,台上秦王嬴政率先动了动手腕,他轻轻拍了下掌,“好。”帝王的神色平静,看不出赞赏,也看不出不悦。
这怕是大秦历史上最短的一篇书了。连着七个“杀”字,煞气扑面而来。自春秋以来,将军四方征战,不就是一个杀字吗?文臣满口仁义道德,不敌武将一个“杀”字。
狼烟四起,烽火飘摇,要杀便杀出一个盛世天下,永世安宁!自然是好。
这一日,西风细草,招摇少年出咸阳。
余子式站在角落里,看着浩荡的兵马,黑色的大旗,以及马上那小人得志便猖狂的黑衣少年,他不禁想,这一位还真给他找了个挺大的场子,欠他的十两银子,怕是要等许久才能给他了。
这一别,再见也不知道要多少以后了。人生自古伤别离啊。
待到那浩荡兵马远去只剩烟尘,余子式终于回头慢慢往秦宫走。
……
大殿里空空荡荡,一个宫人也没有。秦王端坐在大殿中央,四周均是黑沉沉的岑寂。余子式不紧不慢地走进去,平静地行礼。
“起来吧。”由于太过空旷,连声音都显得有些意外的幽幽。
余子式抬眼望过去,嬴政一个人穿着玄色朝服,与那一室的静默和谐相处。孤独啊,这些词都是不合适的,他是千古一帝嬴政,他是始皇帝,威震后世两千年,这样的人怎么都不能用孤独二字去形容。
“你很少求见,出什么事儿了?”嬴政淡漠地问道。
余子式抬眸看了眼嬴政,平静跪下,从袖中抽出那半截袖子,摆在了面前。“臣,见了韩非。”
嬴政的眼睛一瞬间幽深起来,他盯着那封明显染着血污的书文,不知再想些什么。他慢慢起身,亲自走到余子式面前,伸手拾起了那封血书,他语气如常道:“我曾让你不要插手韩非之事,你看样子倒是忘了。”
“陛下,韩国本就已然亡国,实在不宜再出兵屠城镇压,韩非之谏,不无道理。”
嬴政抖开那血书,只扫了一行后,眸子就陡然变了变,许久,叹了口气,他伸手将余子式扶起来,“寡人知道。”
余子式猛地抬眼看向嬴政,两人自那雪夜后第一次隔得那么近,近到余子式能这么清晰地看见嬴政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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