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夜雨霖铃终不怨(1/2)
夜已深,露湿花重。
拦不住的月光静静地流泻在一方梨花桌上。
桌子上铺开一卷画,绘的是黑白双鲤,首尾相接,极富深意,宛若融汇交织的阴阳。
卿长歌知道他爱画成痴,最喜锦鲤,也是怪哉。便向皇上讨要了这幅《太极阴阳双鱼图》,转手赠了给他。
画卷的旁边搁着一方石砚,砚中墨迹未干,湿润的晚风中若有若无捎带着墨香气息。
往日不管心情如何烦闷不安,只要静思赏玩一会眼前的画卷,便能排了满心浊气,恢复灵台明澈。
而这一回,他盯着画卷,神思却似飘出了很远。
手指在梨木椅的扶手上轻叩。
“哒哒”的轻响声,亦如他心中的烦躁。
淡漠如月的眸前似又浮现出小乞丐的面容,他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总惦记着她。
绝色?她还算不上。那张洗干净的面容是有几分诱人,但他看过的红颜佳丽不在少数,不该对她念念不忘才是。
担忧?百手婆的一双巧手绝不会出错,更何况她还喝了秘药,不会感到一丁点的痛楚。
只是……苍德赋想到了什么,微微凛起了眼眸。
寻常人看着自己的面皮被活生生割下,也许会被吓疯。也不知那不谙世事的小乞丐能不能熬过来。
苍德赋的手心一紧,捏住了梨花木椅的扶手。
他的这颗心一直没从不归楼中回来,盯着这幅画卷再久也平静不了。
将画卷收起,苍德赋漫步走出了书房。
苍德国公府百年皆是从龙有功,重武不重文,老太君向来不喜他舞文弄墨,生怕他染了文人的迂腐之气,成了一块朽木。
故而,他喜画,却不敢着笔描绘,只有忙中偷闲稍稍品鉴一会。
从他出世的那一刻起,他活着就不能为了自己,必须心怀天下,为君王分忧解难。
不归楼的作用亦是如此,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除去奸邪佞臣,以清君侧。
月光落在他的肩头,不甚凉彻。
阿七穿过游廊,紧盯月下的背影看了一会,隐没在了假山之后没有敢上前打扰。
细微的声响还是没能逃过苍德赋的耳朵,他轻唤了一声,“阿七。”
阿七从假山后走出,跪在了苍德赋的身后。“主子,小乞丐的面容已经割下,百手婆为她换上了一张新的面皮。只要休息几日,等新的面皮与她的血肉完全长在一起,就能为主子效力了。”
苍德赋不留痕迹地捏紧了手心,心口闷痛。
春娘进不归楼之后,也换了面皮,那时他全然没有放在心上。而这一次,得知她的面容被换去,他却如遭人一记闷棍般,惘然间夹着痛意。
“百手婆走了吗?”他问道。
阿七疑惑地看了苍德赋一眼,道:“走了,眼下应该快到国公府的后门了。”
“将她带回来!我要见她。”苍德赋转身,展了衣袖。
阿七不容有误,很快将出了国公府的百手婆领进了少爷的书房。
“百手婆参见苍德少爷……”百手婆拖着沙哑的声音念道,目光落在书房中不住乱看,不愧是有百年积蕴的世家,书房中的陈设虽简单,但每一样都是御赐的上等宝贝。
苍德赋站在书桌后面,半俯下身子,墨色青丝垂落在身前,极是认真地在宣纸上写着什么。
见状百手婆也不敢打扰,无声等着苍德赋将手上的事情做完。
苍德赋直了身子,拿开一旁的镇纸,忽然摊开了手心,“将她的面皮留下。”
百手婆转转不甚灵活的眼珠,沙哑而笑,“少爷遣人来找我,难道只是为了要她的面皮?”
“不然呢?”他淡笑反问,目光依旧落在宣纸之上。
百手婆有了几分好奇,这宣纸上到底写了什么,让苍德少爷舍不得移开眼睛,还露出了笑意。她当然知道,能引得苍德少爷发笑的绝不会是她这个丑陋的老婆子。
“那小姑娘尚是豆蔻年华,面容姣好,肤质细腻,是难寻的上上品。她的面皮,我要留着!苍德少爷想要亦可,只要拿出等值的东西与我相换。”百手婆一双眼睛转着,不显贪婪,而是凝着一股难以揣测的神秘。
“等值的东西?一张乞丐的脸,一文不值。”他冷声轻笑,缓缓优雅地坐下了身子,纤长的双手交叠在一起,“百手婆你还未离开苍德国公府,就想与我谈条件了吗?若是我想,不仅可以留下那张面皮,还能留下你的命。”
外面夜风大作,沙沙作响的树叶声中夹杂着一股逼人的杀意。
“我只是说笑而已,她是少爷的人,她的面皮自然归少爷所有。”说着,百手婆从木箱中挑出一张轻薄剔透的人皮送到了苍德赋的桌前。
人皮上细腻的纹路,毛孔都清晰可见。
他看了那人皮一眼,却没有接,“你若是骗我,我定然剁下你的十根手指头。”
百手婆以手著称于世,这双手比她的命更重要。
闻言,百手婆果然微微变色,卑躬屈膝道:“我怎么改欺骗慕容少爷,不信你让我将这面皮戴上,您看看还是不是方才的那张脸。”
“不必了,”他轻声打断了百手婆,心中莫名的感觉,叫他舍不得那张面容,却又不愿再看见,“你退下……”
百手婆将木箱合上,缓缓转了身,走到书房门槛边时,忽而阴测带笑地侧过身子,浑浊的瞳中溢满了幽怨,“女人的面皮,一生只能换一次,少爷就算留下也无用,倒不如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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