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朱颜辞镜花辞树(1/2)
老妪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最细微的变化。
她换过不少张脸,美的,丑的。
美人失去引以为傲的面容,定然伤心不已。
而那无盐女若得了一张美人皮,必定喜笑颜开。
女人的脸,便是女人与生俱来的的财富与利器,很少人舍得放弃。
只有眼前的这个少女一脸的平静,坚定,对这张脸真是没有一点的不舍。
老妪笑了,从木箱里掏出一面铜镜,在她面前吃力地蹲下身子,干枯冰冷的手指抚上她耳边鬓发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指尖少女的颤抖。
这双手是丑了一些,却还比一般人的手灵巧有用许多。
“小姑娘看!”老妪举着铜镜,老态的面容半掩在铜镜后面吃吃地笑着,“你仔细看看,你的模样多美!当真愿意换去吗?”
铜镜打磨平滑,泛着琥珀色的光芒,像是一汪清澈的古井清晰地映出她的模样。
墨色柔顺的缎发,雪色如脂的面容,两道眉黛弯弯恍若新长的春柳,一双懵懂干净的眼眸玲珑剔透,小巧的鼻尖,精巧的唇瓣。
这幅模样让她有了一瞬间的迟疑,很快,她朝无声的阴影中看去。
苍德赋掀了茶盖,修长的指尖盈盈泛光,无波无澜。
流畅的线条归于颌角,只有那张浅色的菱唇微微抿着,似是不满她的犹豫不决。
“换了!我不要这张脸……”她轻轻垂下了眼帘,专注地望着冰冷的地面。
留着一张倾国的脸,却不能留在他的身边,那这张脸又有何用处?
老妪沙哑地大笑,“小姑娘你很聪慧,只是,男人的爱比纸鸢更难抓住。他若爱你,你纵使无盐,他亦会不离不弃。他若不爱你,哪怕你有一千张娇艳欲滴的面容,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就算如此……,”她继续发出沙哑怪异的笑声,“女人的脸也只有一张,而男人的心却能千变万化。用一张美人皮,换他一颗心,当真值得?”
小乞丐听她的话,似懂非懂,只生出一股奇怪的迷惘与失落。
她不稀罕什么美人皮,也不奢求他的一颗心。他的心中住着别人,她要来也无用。
许是知晓天道因缘,命中有无的事情,她并不强求。唯一的一丝贪念,也只是想留在他的身边,陪他一世离聚喜怒。
老妪一边摇头,一边从木箱里慢吞吞地往外面拿东西。
粗糙的老手展开了纸包,将墨绿色的粉末倒入破瓷碗中,又向苍德赋身边的人讨了热水。
水一冲,绿色的粉末化出了一股药味。
她端着破瓷碗送到小乞丐的唇边,“喝下去,喝下去就不会痛了,也不会悔了。”
下定决心的事,她就不会再多想,从老妪的手中接过瓷碗后,小乞丐仰头喝了干净。
老妪将瓷碗放回了桌子,就拿来了刀。
锋利的刀尖凝着灯影,暗黄的色泽仿佛是没有洗净的血迹。
便是这把刀割下了不知几凡女子的面皮,从此更改了她们的命运。
刀尖落在她的额间,锋利的刀刃划过,嫣红的血珠颗颗滚出,似是上等的丹砂朱墨,她却感觉不到痛。
“你知道我缘何叫做百手?”老妪有心与她说话,生怕她因见了血而害怕。只要稍稍一动,这张上好的美人皮就算是毁了。
小乞丐咬紧了牙关不答,任由鲜红的血珠子聚了一地。
“我这双手胜过寻常人手百倍灵巧,一双手便能抵上百双手,故有了这样的诨号。”刀锋半隐在肌肤之中,如同作画般,细细描摹分割。
鲜血顺着刀锋滴落,便似那瓷胚上的丹砂花案。
“我这双手也有做不来的事情,”老妪指尖稍顿,拿过一只银镊子捏住割开的皮肉,缓缓道:“便是那千孔的玲珑珠,这双手也能在一炷香内穿过。临摹古迹字画更不在话下,却独独描摹不出男人的心。”
“小姑娘你初涉红尘不知,男人的心是世间最善变的东西不过。”老妪絮絮叨叨又道,浑浊深陷的眸中满是幽恨。
这一回,小乞丐深深地盯她看了一眼,心中有些怜悯。这么大年纪还放不下爱恨纠缠,定然是在年轻的时候受过极重的情伤,以致到现在还对男人怨恨在心。
老妪对上她怜悯的目光,不屑又淡漠地轻笑出声,“你不用可怜我,天下的女人都是可怜的,你也不例外。不管是得到,还是得不到,穷尽一生都在追逐虚无缥缈的情爱,依附于男人……”
语罢,她自顾自用如砂砾摩擦的嗓音唱起了歌,“红颜一生薄如纸,多情总被无情累……”
嫣红的血顺着她的眼皮滚下,滴落在手掌心里。
眼前的景物又像是回到了江南的画堂斋。
澄心堂的纸,松花石的砚。
盈盈纤长的手指调开丹砂红墨,一滴沁润在纸上,绘成了荷塘中的鲤。
红鲤金鳞,极是曼妙多姿。
浅溪绘她千幅画像都毁于了雷鸣中的那场大火。
她手心中的血,恰似了他笔尖的墨。
阴影中的苍德赋蓦然起身,手中茶盏尚是温热,他却再喝不下去一口。
他看过活剥人皮,开肠破肚的场面,比眼前的景象残酷更甚。
但看她额间滴下的第一串血珠起,他就忍不住蹙了眉尖,抵挡着心中莫名的不舍与痛意。
当看她血淋淋的半张人皮被割下,他只差捏碎了手中的白玉琼觞。
没由来的心悸与悲伤排山倒海而来,他忍了又忍,才没让百手婆停下手里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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