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纵使相逢应不识(4)(1/2)
我指指他道,“孟其,你------”
他走近了,问我,“你认得我?”
换了一张脸果然麻烦,须时时提醒自己现在是个丫鬟,不是为所欲为的皇后了。我忙从地上起来,规矩低头站好,“孟大人盛名,谁能不知道呢?”
他又道,“孟大人?刚刚你好像不是这么叫我的。”
“奴婢不叫你孟大人还能叫您什么,刚刚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您也许听错了。”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又看看不远处倒在地上的扫帚,问我,“新来的?”
我点点头,“是。”
他不再多说,似乎来找慕渊是有事。果然,孟其在门外候了一会儿,他就出来了。交代了几句什么就又匆匆转身回了。
没想到,孟其走时,我正装模作样扫地。经过我身边时,他道,“皇上最近心情不好,你在兰因当值最好老实点。”
我福身行礼,“是,奴婢记住了。”这是我上来后第一次见孟其,也不知道他和初晓怎么样了。
兰因宫偏殿,以前浣浣住的地方,现在做了我的住处。今天日子特别,五年前的今天,是我被他绑上喜轿的日子。那天他骑着马走在前面,迎亲队伍经过,一路的百姓欢呼和喜气洋洋,我就在他后面那顶喜轿里哭了一路。
今日一早,乳娘早早来就将慕宸抱走了。慕渊也一整天都没有回兰因宫。我有些好奇,五年后的今天,他能去哪。直到晚上,他终于回来了。一进门,立刻又是宫门紧闭。
我一人在偏殿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又下床在殿里走了几个来回,心中更加烦躁,总想去看看他。
兰因宫侧面那扇窗户下,我那天垒的石块还在。把那几个石块重新摞好,我踩着站了上去。
兰因里只燃了一盏灯,灯光有些昏暗。他背对我坐着,似乎是在喝酒。明明只有他一个,桌上却摆了两个酒盏。他对面桌子上的阴影处,似乎还放了一个什么东西。距离太远,我一时看不清。
我清楚地听见他说,“延延,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到今天,就整整五年了。八岁见你,一直等到二十三岁才如愿。你嫁我五年,我却喜欢了你二十年。”
两盏皆满了酒,他喝了自己面前那一盏,“我原本想着陪你走五年,十年,五十年,乃至一辈子。可你这丫头,总是心急。不,是心狠。一走就走得干干净净,你什么都不给我留下!”
他拿了酒坛,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倒,最后将杯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放,低头喃喃道,“楚延啊楚延,若你注定要走,为什么一开始要来。”
不敢在听下去,便从那石块上下来,坐在兰因宫那扇窗下面,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自始至终,一直是我在负他。
过了没多久,里面传来一阵声响,我又爬到石块上去看。原来是他摔了手里的酒盏,晃晃悠悠指着对面那处阴影道,“楚延,天下那么多人,你可知道有多少女人巴不得想要进宫来吗!凭什么就非你不可!你别忘了,朕可是皇上!”
我突然发觉,他在我面前,似乎从来都不太像个帝王。与我说话的时候,他甚至连“朕”字都很少用。
“楚延,朕给你的机会够多了,你别不知足!念在今天日子特殊,就格外开恩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再不赶紧回来----”
我原以为他要说,我若再不回来,他就要将这后宫门敞开,纳足三宫六院了。
谁知他却说,“延延,你若再不回来,我就只好一直等你回来。”
他撑着桌角晃了两下,可还是没稳住,一下倒了下去。
“慕渊---”
兰因宫里的宫人早就都被他赶走了,此时里里外外除了他和我,就再没有别人了。见他在地上躺了许久也未起来,实在没法看他在地上躺一夜,我便推开了兰因宫的门。
靠近了才发现,他怀里似乎抱着一样东西。看那形状好像就是刚才被他放在桌子对面的那个。
我试着叫他,“慕渊?”
他依旧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弯腰去扶他,想将他挪到床上去,却意外看清了他怀里抱着的,分明是个不着一字的灵位。
我的尸身还在师傅那里缝着。怪不得他说我一走就走得干干净净。尸身没有了,他也未设什么衣冠冢,干脆就做了这么个灵位。好像怕别人知道一样,那灵位上一个字都没有,自然也未能放进什么皇家祠堂。
将他的胳膊搭在身上,扶他起来,“慕渊,你沉死了。”
好不容易才把他拖到床上去,想替他把衣服脱了,他却抱着那个灵位不肯松手。硬来不行,只能等着。等他抱着灵位的手松动一些,这才将他的衣裳脱了下来。圆圆给的那些药,说是沐浴时放到水里能治他身上的伤疤。可他一直都不让我进兰因宫,更别说沐浴了。
摸着他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突然就想吻他。弯腰还没碰到他的唇,猛地思及现在自己是另一幅身体了。虽然我还是我,可我好像又不是我了。心里莫名有些排斥,他终于就近在眼前了,可也得只好作罢。
才刚喂了些水给他,忽的听见他梦中喃喃,“白太医,朕后悔了。孩子,朕不要了,不要了----你给朕救她,快些救她,只要她活着----”
我靠着床边,在他身边的地上坐了一夜。就听他如梦呓一般,这样不停说了一夜。赶上他喊我的名字,就会将怀里那个无字灵位抱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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