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身在此山中(5)(1/2)
马车渐行渐远,连着稀疏的马蹄声都终于隐没在风雨里听不见了,李修茗却仍旧怔怔地立于巷口,还是心思沉重的模样。
他任性惯了,所想所做皆是随心随意,如同方才那最后的送别,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说好的不会当面道别却还是变成了一场秋雨里的依依不舍。其实细细想来到底是自己变了,变得心软又优柔寡断,不过是尹素问要离开一段时间而已,他便害怕那是永不能再见了。
头顶雨水骤停,一柄红色油纸伞出现在他面前。风雨寒冷,红尘依旧一袭轻薄纱衣,撑着的纸伞大半都在为李修茗遮雨并没有在意自己的肩头后背已被风雨濡湿。朱红的伞面上描着金漆牡丹,与红尘火红的衣裙相互辉映,显得这个季节的风都没有那么冷冽了。
“主人,天凉了,回去吧。”
李修茗身体不好,秋雨里淋了半晌想必是要害病。红尘将怀中藏着的巾帕递在他手中,没有敢自做主张地擅自伸手为他拭去淋漓雨珠。
“你倒来得很快。”
“奴婢原本一直是在尹府周围守候等待的,没想到您冒了雨出来与尹小姐送行。后来确信马车走远了,才敢现身。”
李修茗顺手接了巾帕擦拭身上水渍,面对红尘时俨然瞬间换了一副模样,是一个冷峻无情高高在上的主人。一句“来得很快”竟让红尘一时摸不准算是夸奖还是暗讽,只得急忙报备解释,表明自己这几日一直是在尽心尽力的。其实,即便没有李修茗的命令,她也会甘心一直守着的,毕竟对于她来说这世间没有什么人什么事情是会比李修茗更重要的。
“事情办得如何?”
“一切顺利。”
“怎么死的?”
“乱箭穿身后流了不少血,约莫半柱香时间后才残喘而死。并非一刀致命,足够他‘好好享受’了。”
“另一个呢?”
“那个是乔装打扮藏了起来的,被找到之后按照您的意思教训了一通,已经送出了府城以外。”
“确保她不会胡言乱语?”
“她自己胡乱吃药坏了嗓子。自然是不能再胡言乱语的,主人大可放心。”
帕子扔回了红尘手中,李修茗冲她点头一笑,像是来了兴致要欣赏雨景。也不着急只在雨幕之中缓步而行。那笑容像是有什么魔力,红尘稍一愣神后也兀自一笑快走几步紧紧跟在李修茗身后。
他们方才是在探讨一件如何杀人才能让对方深感痛苦的事情,漫不经心语气平淡得倒像是在随意谈论着“今年秋天雨水颇丰”。
被乱箭杀害的是一个常年混迹市井颇有些小名声的混子,那人虽然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却也没有惹到李修茗的头上。只是唯独做错了一件事情,那混子正是刘忠刘公公在宫外的一名干儿子。公公无子想着老来出宫或许还有个依靠,对这个干儿子倒是极好。儿子替死不过是因为老子犯了错,那公公身居高位却一时昏了眼,偏偏要动了尹素问的画像。李修茗很生气,自然就要有人为这气性付出同等代价。
当然,他也有隐忍怒气的时候,通常是在沾染了尹家之后。比如那被处理掉的另一个——尹萱萱,她能保住性命只是遭了一顿毒打驱逐,也不过是因为尹素问说过要留她一命的。
李修茗从来就是个手染鲜血的凉薄之人,招惹了他的人皆是坏人。既是坏人他便会自作主张地替天行道,没什么不对。只不过,这冷血凉薄在尹素问面前隐晦至深从未显露过,她从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他也不愿意让她知道。
一路无话回了风西楼,沐浴更衣之后饮上一壶热茶,李修茗才渐渐觉着自己周身的寒意散去经脉活络了起来。茶水是红尘亲自新煎的,因着担心他的身体不济特意换成了自制的药茶。药味苦涩盖住了茶香,他皱着眉喝上一口便不肯再喝,只攥了茶杯在掌中暖手。
“主人。这茶要多喝几口的,您着了一场秋雨怕是要发病。”
“苦。”
“奴婢特意拣了不算太苦的药材投放,您且忍一忍吧,总好过要发了病再治疗。”
红尘取了一碟酱好的梅子放在李修茗面前。半哄半劝着要他先将药茶喝下。他有旧疾,是少年逃亡时染了剧毒所致,虽然门下能人奇士若干经过多年调理已到身体表象无甚异样,红尘却是知道那旧疾凶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作。一想到李修茗病发之时的难耐惨状,她就不由得颈间一凉不敢细想。只重新换上一杯药茶递到了他手中。
“尹小姐刚刚入宫,必定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您劳心劳力,您身子大好了行事也方便一些。”
红尘聪明,聪明到一早就看出了李修茗对于尹素问的情意,所以一句寻常的闲话便成了最有效的劝慰之言。
李修茗略感意外地瞥她一眼,似有玩味同时却也不再犹豫地一口饮下了暗色茶汤。
“莫要自作聪明,我与她只是”
只是什么,朋友之谊还是亲友之情?李修茗自己提起了这段关系,却一时又想不到有什么更合适的词语可以形容。朋友之谊太淡亲友之情太少,他们是并肩战斗的两个战士,似亲似友却又非亲非友。李修茗生出了些别的情意,这段关系就变得复杂难辨了。
红尘面色不改道一声“是”,亦毫无要继续深入打听的意思,由着李修茗还在兀自纠结结巴着,自己便默默收了茶具行礼退下。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或许才是最真实的,红尘心中有些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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