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节 飞蛾扑火(1/2)
临走当夜,玉娘与李鹤山鸳鸯交颈,半月不见很是亲热。李鹤山抚着她那头乌发,开口道:“玉娘,我这一走,短则仨月,长则半年。这家里都不必我挂念,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玉娘一听,正说到自己顾虑处,眼圈便红了。“你是个没名没分没权没势的,平日里我在,或许你还得过。我生怕自己走后,父亲拿捏着你有何打算,到时我力不能及,救你不得”,李鹤山扶起她愁云密布的脸,说道:“我生了个主意,你且听听:与其父亲打发了你,不如我给你找个处所,先呆在外院,让他眼不见心不烦,到时我得了功名回来,光明正大纳了你想必他也不能阻拦。”
玉娘一听,别无他法,便问:“如此也好,只不知是外院哪里?”
李鹤山摸着她的脸颊,回道:“我那贴身小厮憨厚老实,一贯忠心。你就先去他那儿,让他在隔壁给你辟间房,凡事只管劳他,他定不敢待慢你。”末了亲了她的额头,说道:“乖,等我接你回家”,玉娘闻言,又是不舍又是担忧,两串眼泪流个不住。
“接你回家”——这话此刻听了委实真切,但半年后,情郎衣锦归乡,玉娘却没能“回家”,且再也没有等到这一天。她为了这一天熬上几十年都不能如愿,但女儿竟无意中撞了进去,却拉开了一场生不如死的噩梦。
李鹤山走了半年。
这半年里他让冯叔给家里送了两封家信,另外还夹带了给玉娘的两封雁书,轻描淡写,却足以慰藉相思,让玉娘淌了不少泪。
二十年前的冯叔正是在送信的时候爱上了玉娘。
当时青楼里初见,站在少爷身旁看玉娘,也觉得眉眼温柔,像一泓泉水恨不能溺在里面。进了李府,眼瞧着这朵鲜花日渐枯萎,他不是没有叹息这深宅大院不能容她,如今瞧着她痴痴傻傻、消瘦憔悴,偶尔眼里划过点光都是为了少爷,他不禁心生怜悯。
年轻时的冯叔尚不能明白:自己为什么越来越期望少爷多多写信,越来越期待飞马传信的一路奔波,越来越希望看见玉娘欢喜的脸——他以为,这一切只是怜悯,自己怜悯一个孤苦无依、坚贞痴情的女子,直到最后一次回家报信,这次却没有传给玉娘的消息。
实际上,少爷已经绝少提及玉娘,也绝少想起她了。冯叔见少爷当初为了她如何坚决如何果敢,他以为李鹤山是个长情的,也以为玉娘自然能得个好结果。可谁知少爷一路上流连了不少烟花之地,再加上他金榜题名,被太傅嘉许,嫁了个女儿结下姻缘,他春风得意、美人如花、荣耀满怀,哪里还顾得了躲在角落等着他“接你回家”的玉娘?
这次冯叔发现自己不欢喜,报信的时候瞧着老爷夫人一叠声的“祖宗保佑”也不欢喜,得了许多赏赐也不欢喜,不见玉娘也不欢喜,见了玉娘更不欢喜。面对玉娘殷切的小脸,他扯了个谎,说:“少爷有个口信,说让姑娘保重身子,他几天的功夫就回来了”。玉娘听了,赶紧对着镜子仔细打量。冯叔心里却一阵难过。
很快,李鹤山回来了,冯叔跟在他身后,一双眼只盯着玉娘:她站在人群外面,一身藕荷色裙袄衬得那张脸越发尖瘦,一对横波目只管盯着情郎,双颊泛着红,嘴角漾着笑。直到李鹤山偏了身子,露出偎在怀里的太傅之女,那低头浅笑把她一双眼几乎刺瞎了,李鹤山脸上的温柔宠溺一如半年前对待自己,时而的低声耳语更是把她的心戳了千千万万刀!
又来了一个!
苦苦熬了半年呐,不是说接我回家么?怎么带回了她呢?
冯叔瞧着玉娘的脸僵硬起来,眼神哀伤,凄凄切切立在风里哭得肝肠寸断,他觉得自己也跟着难受起来,煎熬得只想打自己两拳,玉娘要把自己的心都哭碎了。
玉娘猜对了:李鹤山压根就没想起自己这回事。
他回来后就到各处去拜会、应酬,回到府里就有四只蝴蝶围了他各展风姿,翩翩起舞,膝下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儿也来撒娇,父母欣慰,妻女可爱,一家圆满,内院灯火通明,欢声笑语,外院玉娘这儿黑灯瞎火,彻夜不眠。
一个月过去了。
两个月过去了。
半年又过去了。
李鹤山不曾找过自己,就像那些雁书都不是他写的,那些情话都不是他说的,红绡帐里那极致温柔都不是他给的,凝翠楼里一见钟情、决意赎身、李府极力力争都不是他做的!
玉娘不懂:当初何等相爱,一年又半载,竟不知怎么就变了心?冯叔也忍不住埋怨少爷薄情,可是那又怎么样?玉娘不尴不尬的身份在李府根本就呆不住了,可她不死心,坚信只要呆在府里就有机会,于是她心一横嫁了那个一年来千依百顺、悉心照顾她的小厮,那小厮着实十分怜爱她,后来也借着她飞黄腾达。
少爷负了心,玉娘嫁了人。冯叔却心心念念,再也放不下她。他不曾爱过人,从不知第一次爱一个人就这般无能为力,这般无可奈何。他的心里盛过玉娘,就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从此以后干脆孤身一人,终身不娶。
其实,他也许并不是爱上了她,更多的或许是爱上了她那绝望固执的爱情:玉娘像只飞蛾,义无反顾往火里扑,再伤痕累累也甘之如饴。她光芒四射,这般独立支撑、摇摇欲坠的爱情,竟是美得让人心醉。
她欢喜,他也欢喜,她难过,他也难过,她心碎,他更心碎。二十多年前,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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