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海客谈瀛洲(1/2)
解忧诧异地抬起头,说话之人着对襟暗青色衣裳,一双眼明亮如炬,看年纪约在不惑之年,神采飞扬,用满面红光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医……?”他身上的气度让解忧不由自主站起,笼起宽袖,缓缓一礼,“医何以知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一段记载应当出自《山海经》,此书成书年代不详,约在战国中后期到汉中期,有人知道书中内容并不为怪,但这些年来,她是头一次听到,难免好奇且惊讶。
那人也拱了拱手,将解忧视为同辈还礼,“鄙人徐市,字君房,齐地琅琊人也。强秦伐齐,故市避居荆蛮之间。”
“徐市?”解忧轻声喃喃,阖上眼思绪,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之感。
“医忧,君房先生乃鬼谷门下,尝于齐地行医,博文广志,擅方术,有通天彻地之能,亦奇人也。”医芜热心地为她引荐。
听医芜说得如此夸张,徐市又拱了拱手,笑着推辞,“市无过沧海一芥,并无通天彻地之能。”
在诸子百家中,鬼谷子最具神秘色彩,他一生隐居,据说不论社会纵横、自然地理、宇宙天地玄妙皆能通晓,无所不窥,无所不入,无所不破,无所不通,简直就是一代传奇。
他门徒不计其数,孙膑、庞涓、苏秦、张仪等叱咤一时之风云的人物都出自他门下,又有传说,秦时东渡的徐福是他的关门弟子。但其间年月漫长,除非鬼谷寿数尤长,或是鬼谷并非一人,而是一派之称,否则便是附会。
等等……
解忧咬了咬唇,将思绪往回倒了些。
又有传说,秦时东渡的徐福是他的关门弟子……
李白《古风》云“徐巿载秦女,楼船几时回。但见三泉下,金棺葬寒灰。”
徐市,字君房,即世人所称的徐福,齐地琅琊人,鬼谷门下,通晓医学、天文、航海知识,被后人认可为神医、方士、旅行家和翻译家。
这世上能有几个人叫做徐市,有几人自称鬼谷门下,有几人结交海外客,有几人对《山海经》中玄之又玄的描述奉为圭臬?
难怪方才会觉得这名字熟悉,此人多半就是后人盛传的徐福了。
这么巧的事情,怎么就教她碰上了?
面对这样一个兜头砸下来的馅饼,解忧怔了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末了淡淡一笑,“忧慕方士之道,今日幸会君房先生,诚一生之幸。”
徐市也带了几分诧异看她,他所学庞杂,其中确有阴阳家的术数一道,但他行于世只以行医为务,平素唯有与几位至交谈天说地、神游宇内时才会大谈方术,面前这素不相识的少年医者怎会称他为方士?
一怔过后,徐市超然地笑了笑,也不去深究,而在解忧对面案前寻了处空位坐下,“方闻医忧谈‘物化’,忧兼通庄子道?”
物化是庄子之说,至于其中确切含义,有人说是“死生之变”,有人认定为“物我界限之消解,万物融化为一”,百代争辩,不能一统。
这样玄奥的道理,自然不会是普通的墨家子弟研究的。
解忧眯了眯眼,扬手斟了半碗茶水递上前,抿唇道:“小子略懂。”顿了一下,补充道,“忧善解卦。”
“大善。”徐市点头,术数之下尚有天文、历算、五行、卜筮、杂占、相术、风水等小项,其他且不论,就卜筮和杂占来说,计算还在其次,最难的便是解卦象。
解忧小小年纪,不想于占卜已如此精通,他听师父说过,世有特别颖悟之人,旁人十年所学,这样的人只需一年半载,不知解忧是不是这样一人?
然他并不知道,解忧敢这样说乃是倚仗着自己通晓历史,将来若有人寻她占卜,她自可推说只会解而不会算,也算不得她今日口开河。
徐市出神间,又抿了口茶水,这时才觉得余香满口,似乎与之前饮的大不相同,看向的解忧的目光愈奇。
“阿忧擅煮茶。”医沉浅淡的语声解了他的困惑,方才那壶茶是解忧进来后重煮的。
徐市的目光不觉转了转,落到解忧身旁,那名白衣的医者面容平凡,静得如同晨雾,如果他没有记错,这是今日第一回听他说话。
比起解忧貌似淡泊之中的光彩夺目,医沉简直平淡到不能再平淡。
解忧慢慢定了心神,含笑看向徐市,“君房先生何以知芒草?柄山有木,其状如樗,其叶如桐而荚实,其名曰茇,可以毒鱼。熊耳之山有草,其状如苏而赤华,名曰葶苎,亦可以毒鱼。先生亦知之乎?”
徐市眸光转亮,兴奋之色几乎溢出,“朝歌之山亦有芒草。”
解忧浅笑,果然是《山海经》,这就好比彼此对上了接头的暗号,自然令人欣喜若狂。
徐市忍不住探出身子,手肘支着案,“半载之前,君房乘海船入楚,救得溺海之人。其人云,曾获一奇书,中载海外三山,蓬莱、方丈、瀛洲是也,有仙人于其上。其人慕之,故往寻焉,偶遇大风浪,溺于海。”
“如此,确是奇书。”解忧眸色渐沉,出神地凝视着面前的中年男子。
徐市是修道之人,又是行医之人,面色极好,双眸隐含浩然正气,与她想象中那个将秦皇骗得团团转的诡诈方士,一点都不搭边。
若不是他提起了海外三山,她都快忘了,面前的人很快将有这么大一番作为。
琅琊濒海,就如徐市自己所说,他行医时遇上不少溺海之人,有一些人见闻广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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