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似曾相识家乡物(1/2)
“外面风大,你不冷吗?”仲寓倚在船舱的门口,单手将提在手中的斗篷懒散的递向我。
我微笑着接过,一只手细细的抚摸着,并没有急着往身上披去。斗篷是以天水碧为底色、白里透粉的一枝枝含苞欲放的辛夷为花色的云锦为面料,边缘再镶以白色绒毛为装饰,内里更衬入了厚实的羽绒为胆,既保暖又美观,是去年从嘉送我的入冬礼物。冬季以斗篷为礼并不稀奇,可细节处样样都是征询了我的喜好的。我喜欢云锦,却只爱花色素净的图案;我不喜欢真正的动物皮毛,却喜爱用白色绒毛镶边装饰;我不喜欢厚重的棉花,但又极怕冷,于是便将千年后的羽绒制品推广到极限,用白鸭绒填制成各式各样的保暖用品,轻便又实用。
犹记得那一****与从嘉正在赏菊,正说到“菊花不畏霜寒,不愧为花中君子”时,他忽然笑着问我道:“青影,你喜欢哪一种锦帛?方纹绫还是水波绫?”我虽一时转念未及,不能理解他问这话的意思,但我知道当时他正在为战事而烦恼,便想着要逗他开心,于是笑答:“金陵云锦。”金陵云锦,用料考究,织工精细,色彩富丽,图案典雅,宛如天上的云彩般瑰丽绚烂,辉煌夺目,乃织锦一绝。亦有诗云:江南好,机杼夺天工,孔雀妆花云锦烂,冰蚕吐凤雾绡空,新样小团龙。 往日里,我还曾与好友一起到专门的博物馆参观过,那种装裱在镜框中的华美,直到今日已见识甚至穿着过这许多织锦后,仍然令人神往,赞叹不已。但在此时,“云锦”并不是最得宠的织锦,而且此时它还并未被命名为“云锦”呢,所以我故意说出来,只是想转移一下他对战争的注意力而已。果然,从嘉侧着头想了又想后,才眯起眼睛不确定的重复道:“金陵……云锦?”他的表情甚是滑稽,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半天才缓了口气道:“孤陋寡闻了吧?就是江宁彩锦啊!”从嘉的眼神顿时闪了闪,又意味深长的笑着道:“就如同我不知道南京一样孤陋寡闻?”我心中一黯,面色却如常,不置可否的笑而不语。是啊,金陵云锦在千年后的称呼就是南京云锦,只是我怕你不知道南京,所以才改说成是金陵的啊。可是“南京”这两个字,听来再亲切,说来再顺口,如今也只不过是一个词语罢了。
我回神望向船尾金陵的方向,轻声叹道:“似曾相识却物是人非,今夕何夕,家乡何在?”
仲寓斜睨我道:“从没听你主动说起过你的家乡啊,今日倒是奇了。怎么,想家了?”
我心中慨然,没有心思与他贫嘴,反倒有一吐为快之意,于是反问道:“如果我说我没有家,你信是不信?”
他神情一愣,随即眼波一转,认真的看向我道:“我信。”
我冲他感激的笑了笑,又问道:“那再如果,我说我是来自于千年之后的金陵,你又信是不信呢?”
他眼神一滞,又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听起来甚是荒谬,但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信。”
这一次轮到我诧异了。我笑容不改,将本是微侧着的身子完全转向他,悦道:“哦?愿闻其详。”
他转过身,面向波澜起伏的江水,看似不太情愿的道:“是你曾经告诉我,勾过手指就不许骗对方的!”
我看着他脸上若有若无的红晕,想起多年前我在画堂逗他的事情,“卟哧”一声没忍住,竟笑了出来。
他闻声,猛的转过头,微带几分恼怒的道:“难不成你当年是骗我的?”
“没有,没有!”我摇着头道:“我只是想起了你当时的表情了……呵呵呵……好好笑,好好笑哦!”
“不知所谓!”他脸“唰”的一红,转身往舱里走去。
转身的瞬间,我分明看到了他眼底的笑意,和那一抹似同当年的天真表情。那一年,画堂里有我,有他,还有变成蝴蝶的小逸逸。想着想着,我不禁笑的更加大声,更加放肆;笑着笑着,我渐渐笑出了眼泪,最后不得不倚在栏杆上维持笑声。
是谁说,笑的越大声就表示内心越寂寞?是谁说,笑中带泪不一定就是喜极而泣?是谁说,如果痛了就要大声哭出来?
只是,我此刻不能哭。哭的人太多了,我怕我会辨不清自己的声音,会越来越找不到自己笑的理由。
我若哭了,那从嘉怎么办?他每日强颜欢笑都是为了我们,我又怎会不知?
眼看元宵节就要到了,汴梁也日趋见近,我又怎么能忍心再给他增添烦恼?
记得十来天前去年除夕时,他听着舱外的江水声,幽幽的道:“年年除夕在宫里过,毫无新意,想不到今年还会有如此的诗情画意啊,真是‘人生何处不惊喜’啊。你们说是不是啊?”一语出,我与狐媚姬、仲寓三人都不知如何接好,只唯唯连声。就好比现在,我之所以能在甲板上偷闲,也是因为狐媚姬正在陪着从嘉饮酒消愁呢。而他一般不喝,若喝就会喝个尽兴,一醉方休,再不似以前边饮边乐,只为怡情了。
我有时会陪他一起喝,也喜欢嚼醴酒里的桂花粒,但不想看到他装疯卖傻般的强颜欢笑,那样只会让我更难受,可又不能说。
唉,今夕何夕,家国何在啊?从嘉啊从嘉,你又何必故作潇洒呢?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嘛,你又何必人前欢笑,背后抹泪的故作坚强呢?兴许,是我们错了,如果不是强留了他在人间,他也就不用这样难做了。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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