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燕三(3/3)
跳,觉得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你胡说什么?!”青衣后生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白知县,果断确定后者才是营救对象,冲过来拦腰抱住白知县往背上一甩,道:“人我带走了!牡丹花,你若有胆就留下,等官府清场吧!”说着,他如一阵疾风吹过,飞上一株松树,凌空一踏,掠过山石树梢,飞也般去了。没了喽啰助阵,陆一川也拦不住王四郎,被他觑一个空子钻了出来,跟在后生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喂,你停下,别跑!”
青衣后生只觉肩头被拍了一下,背上的人轻笑:“年轻人,做得很好,后会有期。”下一瞬,他蒙脸的黑巾骤然被扯掉。与此同时,背上一轻。
他落地转过身来,大喊一声:“谁!”
山回谷应,鸟雀惊飞。他刚才救下的那个书生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慢慢回过神来,笑了,“敢情是被高手消遣了!”
此时,白知县笑着拦住了狂奔的王四郎:“还跑什么,我回来了。”
王四郎把他细看一回,一屁股坐倒,出口大气:“阿弥陀佛,我这心差点跑出腔子来。那后生呢?”
“走了。”白知县想起那张俊美刚毅的脸,“同他江湖再见罢。”
王四郎一路护送白知县一行人到了苏州衙署,作了个揖,拿上白知县给的干粮和盘缠,告辞而去。
不久,王四郎与牡丹花“江湖再见”,不知怎的,就做成了一对好夫妻。他们在太湖之上开了家船菜馆,因为伙计作风彪悍,传出了黑店的名声。但菜馆主人切的一手好鱼脍,菜馆娘子又是牡丹花般好容貌,“冒死吃河豚”的富贵人物也着实不少。但要勾引这家娘子,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据说她对丈夫那身腱子肉十分满意。当然了,除非你有潘安宋玉之貌,而且打得过王四郎那一十六路霹雳快刀。
***
白知县和青衣后生的“后会有期”,没过多久也应验了。
他知苏州一年,治水成绩突出,但也得罪了不少当地权贵。他实在懒怠与这些人周旋,又赶上朝廷开制科,便再次赴京,去考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得范仲淹、鱼周询推荐,他赴秘阁试六论,阁试成绩为第四等,御试时又得了第四等,被拔擢为右拾遗,离了苏州任上。苏州百姓不舍,权贵们倒是额手称庆,放了几天炮仗。
他回了京,知道官员不好在酒楼旅舍长住,也不肯再住抱琴楼,就在城西巴楼寺住下了。这里地方偏僻,杂草丛生,算是大相国寺的一处产业。僧人早就并入大相国寺了,就剩下两个年老的和尚在这洒扫种菜。白拾遗便修整了废弃的僧寮和庭院,带着阿文在此长住。苏苗苗和喵神农也在京城开起了神农堂。
有一天,那人就一路哭泣而来,在门外跪下,自称燕三。
白拾遗从没见过有人哭得那么伤心,听着他哭,再快乐的人也要难过起来。
这江湖浪子深深叩首,尘满面,鬓如霜。他说,山妻将亡,希望在离世前再看一场雪。
锅里煮着水,白拾遗手里择着水灵的小菜。阿文添了柴火,眼巴巴地等着开饭。
可燕三哭着来了。
白拾遗皱了下鼻头:“贼土地忒多事。”会指点他来的,肯定是谢子文。
他丢下手里在择的菜,说:“走吧。”
这是一个热得冒烟的六月,野塘里小荷冒角,鸣蝉在柳枝上唱了又歇,泥土在他们脚下龟裂。
白拾遗拿起胸口的鱼哨,吹出一曲《白雪》。他召来了一场晶莹大雪,只下在茅屋之外,小院之中,飘飘洒洒,如不尽的泪滴。
最后,里面传来一声悲嚎:“泥儿——”
那个香消玉殒的女子,名叫燕泥儿。
白拾遗走了进去,扶住了燕三垮塌下的肩膀。燕三慢慢滑坐在地,抱住他的双腿,恸哭失声。
看见那个女子的容颜,白拾遗心头剧震。
燕娘子!
他将手放在燕三头顶,无声地对那已经死去的女子说:你放心。
燕泥儿,你放心。
我会照顾好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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