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商籍之争(1/2)
相比之下,山西历来缺粮,山西商人要享受“食盐开中”政策,只有推着独轮车到山东买粮,再贩运边关,是为颇费周折的“买粮换引”,而徽州远离边塞,山高路远,徽州商人更无力参与其中。这也是明朝初年陕商比晋商、徽商起步较早的重要原因。
但陕西商人独享的“特区”政策,到明朝中叶为之一变。明弘治五年(1492年),主管财政和税务的户部尚书叶淇上任不久,就将输粮换引的“开中法”,改为以银换引的“折色法”,也就是说,商人不必再千里迢迢送粮食到边关,而是直接拿出白银购买盐引,即能获得贩卖食盐的许可。叶淇是山阳人(今江苏淮安),此举显然打破了陕西及山西等“边商”固有的优势,给了地理上更接近两淮、以徽商为主之“内商”进入利润丰厚的盐业经营的良机。
自此,留在西北边塞种粮食已失去经济上的意义,陕西商人和山西商人一起,纷纷来到运河沿岸的两淮食盐转运枢纽扬州,成为专业盐商。据记载,当年会集扬州的陕西商人不下500人,名声显赫者有“三原之梁,泾阳之张、郭,西安之申,潼关之张,他们兼籍故土,实皆居扬”,这标志着一个冲出潼关、走向全国的陕西商帮开始成型。
正是在扬州,他们与蓄势已久、雄心勃勃的徽州盐商狭路相逢了。明代《扬州竹枝词》唱道:“盐客连穑拥巨财,朱门河下所藏生。乡音秦语并歙语,不问人名但问旗。”“秦语”就是陕西话,“歙语”即徽州话(歙县为徽州一府六县之一)。可见陕商、徽商,皆为扬州繁华商业主力军。据记载,当时两淮八大总盐商(即盐业公会领袖)中,西商徽商,各占其四。
明代科技名著《天工开物》的作者宋应星曾写道:(扬州)商之有本者,大抵属秦、晋与徽郡三方之人。在明代,作为盐商的陕西商人。实力曾凌驾于山西商人之上,其老家是三原县、泾阳县、绥德州等地。
聚集扬州的陕西盐商,出于保护自身共同利益的需要,出资修建了陕西会馆。后来为了对付徽商的竞争,又与山西盐商合资共建山陕会馆。那时候,山陕商人实力仍然强横,徽商不时要从他们手中购买盐引。山陕会馆独自建在靠近运河的大东门东关老街,而徽州及湖南、江西、岭南等商帮会馆。扎堆于新兴市场小东门一带,反映出商帮势力兴起先后的历史轨迹。
常住扬州的陕西商人不仅经营淮盐,还将业务扩展到典当、布匹、皮货、烟酒等行业。但既占地利、又得人和的徽商异军突起,咄咄逼人,且因其“左儒右贾”的传统,文化水平普遍较高,动辄喜欢发起诉讼,与山陕商人屡屡发生商业冲突。据史料记载,在“南人”(即徽商)与边商(即山陕商人)的诉讼案中,前者往往能得到官方有利的判决。在争斗中占据上风。
明朝中后期万历年间编撰的《扬州府志》,记录了这种微妙的趋势:“扬州皆四方贾人,新安(徽商)最盛,关陕山西、江右(江西)次之。”
明朝末年扬州有名的“商籍之争”,实际上正是山陕商人与徽商之间商场积怨的一次大爆发。
在盐商云集的淮安、扬州二府,山陕商人因是外省入户定居而获朝廷特批拥有“商籍”,其子弟可入读淮扬二府的学校,每年还有7个不用回原籍参加科举考试的名额。而徽商的家乡徽州与淮扬同属南直隶省,按规定,其子弟不得在当地上学。
历史上。明崇祯五年(1632年),经徽商联名上书,巡查两淮盐政的官员上书,请求凡盐商子弟均可就地入学。获得皇帝批准。但这无形中损害了原有学籍的徽商的利益,引起大家鼓噪,恰好时任扬州知府又是山西人,支持同乡的抗议,此政策遂缓行。徽商旧事重提,“西人复大喧哗。争讼不已”,终于又不了了之。
“商籍之争”,前后达数十年之久,西商先胜后败,徽商终偿所愿,其实也折射出在此期间,陕、晋、徽三大商帮在扬州实力对比的盛衰变化。
这种争斗,最后的结果是1644年3月,陕西米脂人李自成率大顺军攻入北京,逼得安徽凤阳人崇祯皇帝朱由检上吊自杀,但镇守辽东的明将吴三桂旋即引清兵入山海关,击败大顺军。顺便说一句,生于辽东的吴三桂祖籍“广陵首邑”高邮,也算是扬州人了。
这次改朝换代的战争,给扬州带来了灭顶之灾。1645年5月,清将多尔衮率军南下围扬州城,明将史可法坚守城池达半月之久,杀伤清军甚众。城破后,史可法被俘就义,多尔衮为报复大开杀戒,造成“扬州十日”惨剧,民众死80万,西商、徽商及各地商人亦难幸免,有明一代两淮盐业兴盛带来的商业繁华,毁于一旦。
入清以后,至康熙初年,全国形势大定,新兴的清朝亦思恢复经济民生,以稳固统治,而盐税数额巨大,两淮盐业的复兴自然是重中之重。在清廷的宽松政策之下,为躲避战火退走的盐商陆续再聚扬州,所谓“康雍乾盛世”的130余年间(1661年~1795年),扬州盐业达到又一高峰。极盛之时,每年经扬州运销的盐达160多万引(每引折盐200~400斤),仅盐课(即盐税)一项便占全国财政收入的四分之一。
当时之盐从海滨盐场经扬州转运到各省市场,价格可涨10倍以上。据估算,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扬州盐商每年赚银1500万两以上,缴纳盐课600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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