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弹劾(1/3)
重霄宫。
一股令人压抑的安静悄然弥散着,充溢这座过分华丽而显得有些空洞的殿堂。窗外,夜已深了,不时地传来铁甲碰撞的声响,因为距离遥远,显得极轻,而这寂静的夜色里,入耳却又清晰分明,那是龙禁尉在巡视。
铜质的灵鹤衔松长颈灯台,里面烛火安静而明亮,有着淡淡的松香味儿,这是司务局的制烛工匠做出来的,过程繁琐,一只香烛便要耗费一两黄金。放在平常人家,虽是奢侈之极,然而在这皇宫中,却不算得什么。
“陛下,含章宫林嫔娘娘给您送了东西来——”安福瞅着上面满眼沉思不闻外事的皇帝,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端着的茶盘,咬了咬牙,出声打破这份寂静沉重。
徒高程回过神来,伸手揉了揉额头:“汀儿?送什么来了?”将手中一直紧紧握着的折子放在桌上,目光落在底下安福捧着的茶盘上。
打开安福送到手里的那张半折的薛涛笺,红粉的洒金纸页上字迹隽永,乃是飘逸的柳体,他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唇角微微扬起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搁下信笺,他抬眼看向安福:“现在什么时辰了?”
“启禀陛下,已经是戌时了!”安福将茶盘里的青花盏放在徒高程手旁,闻言,答道。
戌时了啊——徒高程出神地看着因为夜风入室而稍微有些跳动的烛火,半晌后,挥挥手招安福上前来:“去含章宫传话,让她早些睡吧,朕今儿晚上有些事情要处理,便不过去了。”
安福应声退了出去。
将莲花茶盏打开来,里面是温平清火的银耳百合汤,徒高程会心一笑,心中因为这一封折子而生起的烦躁褪去不少。
满室烛火空明。
……
“慎儿,你来告诉朕,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徒高程眼神幽暗,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这个自己一手教养长大、令自己万分骄傲的儿子,将手中攥了又攥的折子丢在他面前。
徒文慎抬起头来,眼底有些诧异不解,旋即将地上的折子捡起来。看了一遍后,想到一些事情,他的手有些微不可见的颤抖;然而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他恢复了镇定,又是那个文武兼备仪表堂堂的太子了。
“父皇恕罪,是孩儿管家不严,竟使家奴猖狂!然而当日实乃是惊马导致事故,虽说家奴态度恶劣,可事后儿臣已经命人对那一家人做了补偿,这折子里所谓纵奴行凶之事,实属诬陷!”徒文慎有条不紊地解释着,却不想这番解释更是令徒高程心头火起。
徒高程怒极反笑,眯着眼盯住低着脸的徒文慎:“慎儿,你给了那家人什么补偿?就是将他家的小儿子带回府中视作娈宠么?嗯?”
一听这话,徒文慎身子一僵,脑海中飞快地转动起来;毕竟当了十几年的太子,这么点应变能力还是有的:“启禀父皇,孩儿冤枉!儿臣只是看这个孩子虽然年幼,却很是机灵,因为在私塾念过一年书,所以说话做事儿都还算得上是有条有理——”他顿了顿,喉咙有些微微的干涩:“父皇也知道,儿臣身边几个小厮多是口舌笨拙的,因此孩儿与他交谈之后,便生了爱才之心——至于娈宠一说,实乃是旁人见我看重于他,以讹传讹啊父皇!”
良久的死寂后,徒高程扶额长叹一声,疲惫地开口:“罢了,你下去吧!”
余光瞄见徒高程的脸色,看不出他的想法,徒文慎站起身来,有些战战地行了礼,便依言退了出去。
男男之事古来有之,如楚共王与安陵君,再如魏王与龙阳君,后面的汉朝几乎每一位帝王都有此好,现下里富贵人家的男子也会养几个亲近的小厮娈童,这并没有什么大碍。
只是,如今虽说明面上是风平浪静,私下储位之争却是越发地激烈了。豢养娈童这一点,放在一般人家算不得瑕疵,可是在这当口,发生在太子身上,一个处理不好,便极容易落了旁人口舌成为把柄劣迹。
九五之尊的位子,但凡生在皇家的男儿,哪个会没有一丝心动?自古皇室倾轧纷争激烈,便是徒高程当年继位,那也是从腥风血雨里杀出来的;嫡子、还是嫡长子,那更是明晃晃竖起来的靶子!正因如此,徒文慎平日里一直都是谨言慎行,不敢有丝毫懈怠。
大安建国已经有百年时间,三代皇帝修生养息,奉行黄老之说,总算是将根基稳定下来,国库亦得以丰盈;然而北有蒙胡,西有成羌,东边南边虽是辽阔海域,却是海盗贼寇横行猖獗;更别说如今民间上有不肯死心的前朝余孽时时异动,之前的那场祭月刺杀便是他们搞出来的。
面对这样的景状,大安下一代帝王必须是雷厉风行、能旋乾转坤之人。而徒文慎,没有人比徒高程这个做亲爹的更清楚,性子仁慈宽厚,说难听些便是优柔寡断!这一点,从中秋祭月时,对待那些刺客的态度便可见一斑。
可是徒文慎毕竟是他精心教养了整整十五年的儿子,便是后来出宫建府后,徒高程对他都是看重有加,哪里能随随便便轻言放弃呢?不过他这性子却着实是需要好好磨一磨,因此,徒高程并不会插手皇子之间的争斗,目的就是用压力使得徒文慎能变得果决果断起来。
然而,经此一事,徒高程再度失望了。
大安王朝三代下来,早已经发展出一支独属于皇家的暗卫,因此朝野中的暗潮汹涌,徒高程看得分明。这一次的弹劾折子,也不过是皇子们关于储位博弈的一个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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