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听琴(1/2)

荡悠悠的池波响彻晚间，夕照偏已西沉。天边斜月一弯，只露点淡黄。/p

芦苇摇曳，黑影突窜。/p

靖娘指着湖畔摇动的杂丛，“你看那是不是鸭子？”/p

“才不是呢，是鹅。”菀昭笑她痴。/p

天鹅从芦苇里探头，只是孤零零地游着，再低吟几声，便见它漂在水面上。/p

靖娘问：“它这是怎么了？”/p

“许是找不到伴吧，这面少有鹅，估计是它擅自跑了出来，结果寻不到回去的路了。”菀昭笑道。/p

靖娘道：“我们找人送它回去吧。”/p

庭兰只笑道：“随它去吧，它玩累了自会找家的。”/p

夜下，她的碧裳、素裙，还是全无点缀的布褐缝制的，被晚风拂起，愈发衬出她风度飘逸。/p

庭兰轻轻说：“现在是初秋，等中元时节，便能见高月一轮。”/p

中元祭祖，届时又是哭声阵阵，烧衣、烧香者多矣。到河边放灯，希冀那些灯火能照亮河海，让魂魄安然渡过苦海与冥河。/p

“你听好像有潮声。”庭兰放下羽扇，陶醉在波浪声里了。/p

靖娘不明缘由，“哪里有潮？”/p

“这水浅的很，就算风掀池波，也不会有潮。”/p

菀昭先笑她呆，再沉下心听夹在潇潇风里，杂在溶溶波中的音。/p

庭兰如痴如醉，“你们听、听，就像潮。”/p

婉转的琴音，恍若近在咫尺，又恍若旷远，难觅难寻。/p

靖娘便问：“谁在弹琴？”/p

“除了她，还能有谁？”菀昭笑道。/p

她茫茫然，“谁啊？”/p

庭兰牵她的手，拉她去那儿。菀昭默默尾随着她们。/p

靖娘还是不解，“去哪啊？”/p

“你只听声便好了。”菀昭笑嗔。/p

她还是老样子，一有不称心的便使小性子。“也不说句话，就把我拐跑了。”/p

“好了，好了，你到地方就晓得了。”菀昭小声说话，生怕扰了庭兰的清净。/p

靖娘撇嘴，由是默不作声了。/p

临近了，便能听见那琴弦的幽幽声，清丽而静、和润而远。/p

“这不是雪坞吗？”靖娘适才晓得弹琴者谁。“原来她还会弹琴，我还以为她只懂针线呢。”/p

菀昭捏她的脸，“你呀，自己什么都不懂，还想笑话别人呢。”/p

靖娘蹙额，“我就是随口说说罢了。”/p

“你已有好几个师傅了，再添她一个也不算多。”菀昭嬉笑句，就扣门了。/p

“谁啊？”/p

蕙妍开门，然后惊喜地迎上去，“三位姑娘，快请进吧。”/p

菀昭盈盈笑道：“姐姐这是雅地，我们拙些，怕搅扰了。”/p

傅庭兰向她见礼，“周姑娘好。”/p

她来怡园许久了，私底下好像从不与周家的人来往，所以见了面生疏。但靖娘则不然，扑到蕙妍怀里。亲昵道：“好姐姐，你怎么好几日都不陪我玩了？”/p

菀昭淡淡笑道：“不是不陪你，你姐姐有正事要做，顾不上你。”/p

蕙妍朝她一笑，“冯姑娘见笑了，快请进吧。”/p

案上斜着瑶琴，曲终香尽，地上的小炉只吐着余下的浅淡的烟。/p

“操琴煮茶，是等着我们来吧。”菀昭见茶水已沸，“姐姐的好茶先予我们吃一碗吧。”/p

蕙妍只道：“姑娘是惯吃贡茶的人，我这碗粗茶怕入不了您的口。”/p

靖娘又说：“姐姐怎么见外了？虽然她是爱挑剔的，但也不会挑你的刺。”/p

菀昭倒是不在意她的满口酸话，自己给她们斟茶。“她嫌我，你们不嫌茶就好。”/p

四人齐笑着，各自品茶了。/p

菀昭小尝了口，“这茶叶平平常常。煮出的浓茶，味道馥郁而少了香。”/p

庭兰也说：“确是如此，茶汤的颜色也不大好。”/p

“说好不挑拣的，这会儿你们俩都挑了。”靖娘嘟嘴。/p

菀昭笑道：“切磋，切磋，不琢磨，又如何能成好玉？”/p

蕙妍亦笑道：“不如我给你们两位弹琴，就当是解闷了。”/p

靖娘急着说：“好啊，要那些动听的。”/p

“真是傻子。”菀昭小嗔句，然后笑道：“我点一首《幽兰》吧。”/p

恰合了她的名字。/p

蕙妍静坐琴前，素手拨弦。/p

起指悒郁，楚调音韵。婉转中彷徨，一如她在怡园中，过着寄居人下的生活，想必心里定是如此迷惘。这琴音，怎得潮代传，诉尽一腔幽怨。。/p

隔帘疏雨，夜阑灯清。风推着窗，兴许是有人在外等着。/p

“不弹了，刚就试过这段，怎么都弹不好。”蕙妍撂手。/p

菀昭笑道：“曲未终，人未散。该是我们给您奉茶才是了。靖娘，还不给你周姐姐斟满茶盅。”/p

与当年她初闻那曲《春江花月夜》虽有异曲同工之妙，但细品下，当年那首不过是应景之曲，空有韵律而无感情，就此高下立分。/p

菀昭从《幽兰》里感到那无边的孤寂，她们都如同野草般无依无靠。这琴音，勾起暗藏的忧愁。/p

“是啊，是啊。”靖娘倒茶，“请。”/p

庭兰还耽于那宛若春潮的琴声中。靖娘推了推她，“呆子，你快奉茶啊。”她惘然地奉茶，“请。”/p

蕙妍只举杯，“我还没问你们，这琴弹得怎么样？”/p

菀昭笑道：“我觉得挺好。”/p

“原来也有你挑不了的事。”靖娘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