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罪己会议(1/2)
“我先简单说两句。”刘长生清清嗓子,说出了惯常的开头。/p
虽然他是公司里发薪水的那个人,但对这个外行,其他内行们,平素多多少少是有些看不起的。以前,他要说两句,那就说呗,大家在台下,该干什么照样干什么。但这一次不同,所有人都像是听到了冲锋号一样,放下剧本,正襟危坐,直视刘董的眼睛。/p
“这个剧本,肯定是有问题的。这一点,没有任何疑问。”/p
换成往常,内行们就会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隐讳地提醒刘董“你觉得有问题,但你说了不算,因为你是外行,按我们内行人的眼光来看,这个东西没毛病,嘿嘿,没毛病”。/p
但这一次,包括小野在内,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点头,就像刘董说出了什么至理名言一样。/p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首先,是出在我自己的身上。”刘董表情特别认真而又极其沉重,像是古代帝王下罪己诏一般难过,“诸位提醒过我很多很多次,我就是个外行,在这个领域里,外行指导内行是大忌。而我呢,没有听大家的话,这一次,就犯了这样的大错误。”/p
事实上,刘董这么说,也不纯是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而是有事实依据的:“在送去审批之前,这个剧本是由我来负责终审的,结果,我没有把好最后一道关,非常草率地,就在报送文件上签了名。”/p
这句话一说完,众人就不约而同地微微点头。/p
这种点头,倒不是因为赞同刘董的话——谁都知道,刘董和孙总一直在外地,对公司事务,基本处于完全放手的状态。而这个娄子,是留守公司的各位中高层捅出来的;何况,就算真是刘董犯的错,那也不能赞同啊,魏征和海瑞那种敢说“皇上你说得对,你是真犯错了”的人,可是几千年才出一个的。/p
这种点头,是在座的各位,向刘董表示“我很懂事”。/p
在华夏国,甚至可以说在全世界范围之内,大领导在会上的发言,都有且只有两种方式。/p
一是先让大家说,最后自己再来“总结两句”,这就是所谓的“先皿煮后集中”,而且因为“集中”只有一个人说话,而“皿煮”这个阶段,说话的人会有很多,相较而言,至少在会议的时间规划上,“皿煮”看起来,是要比“集中”更重要的。/p
而另一种,就是像现在一样,大领导首先讲话,再让大家说。这也有个专用名词,叫做“定调子”。简单来说,就是给今天的会议定下一个基调,安排一个框架。所有人都只能在这个基调上、在这个框架里发言。就像明清时的八股文一样,国家给你定好了格式,你要标新立异,那唯一的结果,就只有黜落了。/p
而刘董定下这样一个调子,也是被逼到没有办法之后的无奈之举。/p
大家司空见惯的“停业整顿”四个字,其实是两个词,停业是手段,整顿则是目地,不整顿到上头满意,停业就会无限期延续下去——而这个会议,就是属于一种“整顿”的行为。会议记录,是一定会当成“我们(执行上级停业整顿要求)的态度”而上报的。/p
事情怎么解决,那是另一回事;无论如何,在“整顿”的过程中,态度是一定要摆正的。/p
怎样才叫端正态度呢?其实也很简单,像刘董这样,从自身找错误,找原因,找理由,然后骂自己,变着法儿骂自己——当然,不能瞎骂,不能无中生有、无理取闹,那叫心怀怨怼,同样属于态度不端正。所以,一定得找准切入点,有理有据的骂自己,骂得连自己都要服气。/p
就像一个人,突然感冒发烧了。这个时候,却接到了“停业整顿”的通知。应该怎么办?骂自己生病吗?/p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就连圣贤也是躲不过的,只要不是某些特殊的病症,这显然不是什么错误。那么,本着“有理有据”的原则,这个人就应该更加深入的剖析——我为什么感冒发烧?因为我的身体太弱。/p
注意,到了这里,依然不是错误,所以还要继续下去;为什么我的身体太弱?因为我平常缺乏锻炼。为什么我会缺乏锻炼?因为我懒……/p
好了,深入到这个程度,也就差不多够了。先来三千字,从思想上和行为上,骂自己的懒惰;再来两千字,分析自己为什么要犯懒;最后再来五千字,展望未来,拿出合理有效的整改方案,确保自己绝不会再犯懒了。/p
至于感冒发烧怎么办?停业整顿又不管这个,这一点都不重要!先把自己的懒病治好再说!/p
有了这个“定调子”的行为,接下来的发言,就一点也不算为难了。/p
刘董坐下去,孙总面色凝重地站起来:“这个事情,我的责任也不小。我过于轻忽了自己的职责……”/p
待孙总说完自己好不容易,才总结出来的错误和责任之后,会议就像是上了高速公路的快车道。一个接一个的人站起来,面色或沉重,或悲怆地做出检讨。每个人都说得声情并茂、发自肺腑。/p
若是把这一幕放在网上,那些不知情的网民看到,一定会大赞“这家公司的企业文化,真是太优越了!这家公司的中高层,个个都是揽错在前,居功在后,道德完美,人类精英!这简直就是上班族的天堂啊!”/p
然而,在座的各位却并没有这种优越感。尤其是那些职位不高的中层,他们在心里早已骂了一百遍三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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