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避宠一(2/2)
那南飞的候鸟终是消失在天幕尽头。可深宫中再寂寞、再无情又如何?她过的下去,连死亡都闯过的人,还有甚么不能忍受!
赵婕妤见她凝眸不语,似有所悟,便宽慰地笑了,“瞧我说的,嫣儿你还青春正盛,花儿一般的年华,莫要失了信心。这阵子禁足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权作避一避风头了。”
苏嫣如今愈发觉得赵婕妤实乃慧心之人,瞧得透彻,“表姐的话,嫣儿记下了。”
“记着便好,时辰不早了,我不敢多多留你,别再惹出岔子!”赵婕妤又对兰若交待,“照顾好你家小主,凡事多提点着。”
一轮秋月静静升起,打乌云里缓缓现了出来,皎皎莹白。
中掌了灯,夜色四合。
兰若到偏殿库房里打理事务,其余宫人们早已听闻白日里落玉宫之事,心知自家小主被禁了足,谁也不敢出头招惹她。
桑榆掀开了天青色的薄帏进来,就见苏嫣背对着,凭坐于妆台前,身影窈窕,乌发如云,一直垂到腰际。
只这么一个背影,便有过人之资,正当微微愣神之际,那苏嫣已缓缓回头,“水若是温好了,就教人放在浴房里,要用封了香的蔷薇花瓣泡足时辰,再来唤我。”
桑榆想了想,终是走到近处,见妆台散乱,而镜中玉容亦是素面朝天,清净妩媚,教她心头一悸。
她服侍过不少主子,多半是人前光鲜艳丽,人后却暗淡无彩,而面前这位苏小主,便只可以天生丽质作比了。
想来前朝第一美人儿虞贵妃,样貌也不过若此罢,只可惜红颜命薄,承宠两年,十九岁便殁了。
“桑榆,你说宫里那些女子,哪个有我生的好看?可为何她们就能伴驾侍寝,而我却要独守空闺,教我又如何甘心…”苏嫣说着,便将一根白玉骨簪重重拍于桌面上,仰头发问,那略显稚嫩的小脸上,盈着满满的不甘与倔强。
桑榆微微动容,俯低身子,将那断做两截的簪子收起,“小主若是不嫌奴婢多嘴,就再听奴婢一言。”
苏嫣拨开额前的细发,幽幽道,“你说罢,如今禁足,也只有你们能同我说话儿了。”
“前朝太妃有训,为几世后宫良言,那便是以色侍君短,色衰而爱弛,以才侍君长,年久而弥珍。”
桑榆一字一句,娓娓道来,苏嫣心里明白的紧,面上却是喃喃自语,“你先下去罢,我需得静静心神。”
夜色深沉,苏嫣倚在榻上,冷眼望着那半根玉簪,似有所思。
新宠承欢的头一夜,唯有苏婉仪的玉牌并未呈上。
她立于门庭中央,星月清朗。
数殿之外的金銮门外,是谁坐于香软的云锦御撵中,被抬入灯火辉煌的坤元大殿?而又是谁伴君左右,红袖添香?
“夜风寒凉,秀好歹披见斗篷再出来。”兰若见她失魂落魄,当真心疼地紧,暗自替她抱不平了,却不可说与嘴上,遂取了件鼠毛软裘替她拢上。
苏嫣浅浅一笑,眼角的朱砂痣若隐若现,“我素来体健,还怕这秋风不成了?”
“奴婢方才教绿芙去温一碗生姜汤替秀驱寒,她却只说食材不够,多多推诿,这会子还没端上来。”兰若心中有气,这宫里的人真真是只生了两只眼,一看权贵,二看恩宠!
昨儿见小主姿容出众,便竞相奉承,今日才被禁了足,脸色就变了,做活亦是不情不愿的。
“我也不指望着他们,且由他们去罢,日后谁也别后悔就是了!”苏嫣不屑地扬了眉,展颜而笑,兰若跟着附和,畜子取来软毡毛垫,兰若遂扶着苏嫣于石亭中坐下,忽而道,“秀,若不是姚贵人刻意陷害,今晚送到坤元殿的定是秀您了!”
苏嫣双手托腮,佯作期盼答,“还不知陛下是何模样…”
“皇上贵为天子,奴婢虽从没机会见过,但想是有龙凤之姿的无双男子了。”兰若忙地顺着她的话。
“那你猜上一猜,陛下今晚会招幸哪位小主?”话一出口,段昭凌那张脸容遂跃至眼前,徘徊不散。
见兰若侧头思量,苏嫣理衣起身,白裘随风簌簌,明月如琢,佳人如月,她笑地愈发娇媚,“若不出差错,应是姚贵人承宠。”
她深知,后宫即庙堂,自古如是。此夜非同寻常,段昭凌断不会白白浪费,美人在抱,天下帷幄,世间最好的风致也不过若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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