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又见叶青(1/2)
那次回家,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裙子,极致的喜悦之后,她突然捂着脸,嘤嘤地哭了,过来抱我,像个孩子一样,低声说着与爱有关的字眼。
那大概是已然消逝的记忆里最浓烈的一片了。
陈蓝从小对家庭的感觉就十分浅,便早早地在他人身上寻求关爱,恋爱得过早,自然都未曾有过好的结局,她细细说,我算是爱过很多人了,可又似乎不是爱,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种情感,哪一种,好像都是说不通的。
她与我说起这些,我只能哑然地沉默,遗憾未能早一些遇上,遇见她,太迟了。
不同于多数家庭离散的子女,性格暴戾乖张,或者是抑郁,相反,她实在是很温和,巧笑嫣然,像个寻常书香世家的千金。那些日子里,我给她买了许多化妆品,她往日常常素着脸出门,如今渐渐学会了擦脂抹粉,俨然一副小女人的姿态,身上曾经透露着的一丝陈旧荡然无存,留意她的目光越来越多,我知道她比以前更加美丽,有些时候,她从夜里突然醒过来,摸索着搜寻我的身体,然后紧紧抱住,像在不断提醒自己如今一切并非梦境。
我想我给了她所需要的方式,这样爱的方式,尽管我一直不认对错,却还是在这些看上去越来越好的时刻,隐隐地察觉到,在那些光鲜的爱底下,有很多事情,已经在逐渐地、逐渐地变得不一样了。
就在那个夏天快要过去的日子里,我突然接到了叶青的电话。恰逢傍晚将近的时刻,我在泡一壶热茶,满屋清淡的茉莉茶香,就是这时候电话铃刺刺地响起,像敲开一场电影开幕的钟声。
那一刻,我突然升起一股不明所以的慌张。
她的声音与过年时候有些不同,带着一丝冷冽,很自然地跟我说话:“江嫣,我要回北京了,如果不介意,走之前,我想去学校看看你。”
这语气却不像询问,更像一种叙述,带着不可置疑的分量。
我竟然没有拒绝,仿佛还有些期盼,这个一直牵扯在我记忆里模糊的影子,我是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们会这样相对,在没有了爸妈左右的一个时刻,慢慢解开一些不知何时打上的结。
那个夏末的夜晚,蝉鸣渐渐变轻,我突然觉得世界一片寂静,陈蓝去上晚课了,偌大的房间里,只剩我独自站立,空调的冷气吹在我的脚踝上,一阵莫名的凉意。
倒了一杯茶,等到凉透我也没有将它喝下,却因为冷而有些微微颤抖。我蜷进被子里,希望小睡一会,未能如愿,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有一点失格,我想我又念起了那些榕城的岁月,那间空掉的,属于叶青和江秦的房间。
顺着记忆循序渐进,我努力将叶青与那些陈旧的首饰以及书画报刊联系起来。仿佛看到他们曾经生活的模样,模糊一片的轮廓,我闭上双眼,内心深处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他们曾经经历了些什么,钝重也好清浅也罢,能做到像如今这番云淡风轻,也算是一种修为。她像是无所谓失去,这种肆无忌惮,需历经多少黑暗无光的故事,我没有答案,只是略略有些怅然,本应当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却缺失了这么多年。而离家这些久远的年年月月,不知他们,又是怎样度过。
我这样想着,月色里感到心持续地下降,沉进极致的空洞里,房间的冷气太重,笼罩着微微的冷,仿佛沉浸在深海之中,四周都是蓝色。
那一刻我突然迫切地想知道那些故事,即使已经过去那么久。
公司时临季末,各种琐碎的事物多了起来,我和陈蓝忙碌了一阵子。她和我分别被不同的主管带着,事物的处理也有异,我有些担心她,时常下了班陪她加班,也帮着她完成很多工作,她是艺术设计专业,而我从小连画笔都有些握不稳,但在那段日子里,我练就了一手好的绘画技术,许多的图表,都是夜里我帮她完成的。有时候她太困倦,便伏在桌上轻轻睡去,我走过去帮她盖上薄毯,看见她睡梦中受惊的侧脸,便俯下身抚她额角的发,触手温良。
一日我们下班得早,离开公司回学校,在路上接到叶青的电话。
她还是那番冷冽的声音,很清澈,直接问:“江嫣,你在哪?”
我心里已经有数,平静地说:“刚下班,正打算回学校,你来了?”
她应声默认,我有些迟疑,回头看了一眼陈蓝,想了想,对叶青说:“你在哪,我过去找你,一起吃晚饭吧。”
“好。”她答应得很快,说了一个地址,便挂了电话。
我将手机放进包里,有一丝犹豫,不知道应该如何跟陈蓝解释。她正一脸茫然地看着我,问:“江嫣,那是谁?”
彼时夕阳已然渐渐低下去,太阳的颜色变得很深,我只觉得迟早是要面对,便说:“是我姐姐。”
末了,我又试探地问:“陈蓝,你陪我去见见她吧。”
她很吃惊,半响才反应过来,眼神却闪过一丝犹豫,有些为难地说:“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也不是很亲的姐姐,今年过年,我才见过她第二面。”我扯了谎。
心里有些虚,我略微顿了顿,又补充道:“她很早就离开家了。”
听到我这样说,陈蓝才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脸上却还是无法确定的表情。我感到一阵厌倦,退了一步,淡淡说:“陈蓝,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去见她,我想如果你在,我和她可能不会那么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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