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晦朔乱(1/2)
不知何故,少女今日没来由地感到压抑,自日间晨曦渐起时,她便感到这寂梧山上忽而笼罩着一股压抑躁动的氛围。天空都似阴沉了不少,参天立地的苍梧树枝叶微垂,漫山遍野的梧桐也都沉郁下来,幽暗的林子更显诡秘难测。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一切,都像是在昭示着什么,昭示着今日已是隐然显露的剧变。
望着檀木窗棂外昏暗的天空,即便能隐约地察觉到什么诡异的声响,她也没有什么想起身一看的意思。毕竟,她仅仅不过是个借住客,外面,可还有个冷冰冰、寒无情的主人在守着呢。哪轮得到她去多管闲事?再说了,这寂梧山可是拥有着三千音魉的英灵守护,就算来了什么绝世高手硬闯寂梧,也必然能得到什么好果子吃。
她是这么平慰着自己的心绪的,此时此刻,她也只得做如此想。仍是未曾放下隔阂的她,还并没有原谅那个人。眼睁睁地看着两条鲜活的生命就此消失在自己眼前,自小性情淑柔良善的她,又怎能接受这般残酷冷厉的现实?
即使已是见识到了人情冷暖,即便已是被至亲作为谋利的筹码抛弃,她也还是不能认同这种现实,这种严苛无情的铁律。
本质上,她还是对这茫茫尘世抱之以积极,不似他那般彻底湮灭了一切感情,冷眼观照,鉴之以冰冷寒凉。
一直以来,她都在有意无意地,试图勘破其内心,化解其孤独。也算是,为他给予自己的那些难以言喻的恩惠,聊作回报。而他,确实是缺少了些什么,让她,仍无法打破其最后一层心防。
默叹了一声,收回微虑的清冽眸光,复又俯首浏览起桌上那本摊开的古旧泛黄的医书,那是杜老爷子赠予自己的《蛊毒百解》,近日来,夙夜流然,足不出户,她唯有以这一卷医书解闷。本来,那些草木药理看起来还算有趣,但此刻,她已然是怎样也不能宁静下心来。“哗啦啦”地草草翻了几页,终还是气闷地将其一把合上,随意而烦躁地抛之脑后。
说来,那人今日确实有些奇怪。这几日,他虽不会再主动搭理自己,但也都是当自己不存在,走入走出这后殿同样是毫不避讳什么。可现下,已然静坐许久的她,却没有探应到他一丝一毫的动静。
眼看着天一分分地阴沉下来,也不知这时日究竟是到了何时。只觉天愈加得低,云愈加得暗,死寂的气息也愈加浓厚。到最后,推窗看去,竟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离了三尺之外,便不能视物。如此诡谲难测的现象,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诡异的事情,她竟也没有在空崖那浩如烟海的悬书壁上见到丝毫有关的记载。这寂梧山,到底是怎么了?
少女不自觉地抿紧了唇,明澈轻灵的眸中蕴满了忧虑和担心。但脚下却如钉在了原地一般,不愿动上分毫。
寂梧山巅,风云涌动,厚重无匹的层云像是一整块铅岩,以不可阻挡之势向这于九州南端耸立的高枝摧折下来,似要将这参天的神树自顶压断,以最暴力的手段生生断绝其盎然生机。
整座山都显得抖索起来,数不尽的梧桐金叶哗然作响,片片薄叶交击之下竟似金铎,枝杈杂然下犹若战鼓,而那位于最山巅的苍梧树,则如一杆轩昂挺立的军旗,号令千军、言出法随。
寂梧,都鼓动了起来,天意,也似发了怒。
无边的雷霆和电闪劈打在此山的巅峰之处,罡风自天顶降下,弱水从九霄坠落。整个寂梧,都似变化作了一个血腥杀伐、瞬息命殒的修罗场。性命戕害视若草芥,病役千万熟视无睹,灾殃大地祸乱不绝……
山巅苍梧下,三千音魉逐一显形。他们,竟不再似往常那般虚幻、宛若一触即逝的水中倒影,而是拥有着真真实实的,有血有肉的身躯百骸。
三千素袍随风猎猎作响,手中乐器琴、瑟、箫、笛、笙、埙、箜、琵、钟不一而足。持于手中,却都有股音化天下,涤荡万邪的卓然气度。
三千阵列前,有一少年独坐。
平日里那一身粗劣陈旧的葛衣已然褪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袭以精妙绝伦、天衣无缝的锦绣艺术织就的白衣。素淡的云纹风纹盘曲结绕,拟合成此衣的衣襟边角。胸前绘绣着山河百川,囊括了九州大地,集聚了花草珍株,涵盖了山林万兽。这单薄的一衣,竟似能枚举天下,代表这遂域九州。
头顶朴素的布条也消失了,反而有一顶高耸的礼冠结束着一头长发。冠上有代表着“宫”、“商”、“角”、“徵”、“羽”五音的五行化物,一根云白色的玉簪自冠侧穿过,将发牢牢地固定着,狂风袭卷,分毫不乱,自有股淡看风云的气概。
手持墨色玉箫,幽深的冷瞳紧盯着肆虐的天空,身前是一把浑然天成、完美无缺的瑶琴,其上正流动着金光华灿的神光,连不断跳跃挑衅着的银蛇电闪也无法掩盖其光辉。
阵列已布,管畅弦和,寂梧山已然备好了一切,只待天罚降临。
音师三千素衣合,管弦丝竹皆润音。
琴声起处山河动,箫曲至时鬼神惊。
诛邪灭恶犹自若,悲天恸地尚随心。
造化夺巧千年寿,持守九州尽安宁。
随着一声炸雷响起,风云变色,音曲骤起,这寂梧的满山英灵,开始了百年一度,与天争机的返阳化灵之仪。
这一场百年之替的周天晦朔,已于此刻如期而至。黑夜不知于何时便降临,天顶一块的层云逐渐消散,周天星辰透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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