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岛」其五十八 至暗之刻(2/3)
升上天空已有一年,图陂封城后的这一年增加了不少适格者,但因为普通人看不到火种,市政府一直都对外宣称人格异能适格者的出现是由于一次化学物质泄漏,市民们误以为这种现象有可挽救,都低估了事件的严重性……我的父母也一样,他们低估了人性的恶。那天是周末,我们一家人都在家休息,但我在家里坐不住,就去同学家玩到了傍晚。等回到家时,我发现房门虚掩着,屋里听不到家人欢迎我回家的声音,还有股让人想吐的味道隐隐飘来。推开走廊尽头的那扇门,那个高大得头就快顶到天花板的恶魔背对着我,回过头来和我对视着,而我的家人,他们已经不成人形,被抛散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连天花板都洒满了血。”
空蝉自嘲地笑了一声。
“至亲被害,幸福的人生彻底崩塌,你知道我那时想的却是什么吗?我的第一反应竟是恐惧。我害怕被他杀死,害怕被他折磨,害怕变成我父母和姐姐那样……我瘫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他吸干了姐姐尸体里的血液,然后冲着我肆无忌惮地狂笑,最后把手伸向了我……
或许是想作垂死挣扎,也可能是想尽早死掉和家人团聚吧,那一刻,恐惧很短暂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强烈的恨意和杀意填满了我的内心,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也能变得如此恶毒。看着他慢慢把手伸过来,我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我绝对要杀了他,我沦落到什么境地、死得有多凄惨都无所谓,我必须杀死他,杀了他就是我从今往后的生存意义。他对我的亲人做过什么,我就一样样奉还回去,要让他绝望地哭泣着求饶,最后在痛苦中死去……”
他们穿过一架天桥,空蝉的双眼闪烁着与刚才道三相似的鲜红光芒。
“……然后我发现,窗外整片天空瞬间变得血红。”
“哈?”物哀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了“血红的天空”指的是什么。
——火种。
在即将被杀的那个瞬间,空蝉由看不到火种的普通人变成了适格者。
“在就要被他杀死的关头,我被火种的射线照射到,成了本我适格者。在这种时候变成适格者,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了……我第一次变成了这副模样,马上把蝎尾对准他,发狂着想取他性命——但是他妈的!”
几乎快要昏厥过去的空蝉猛然怒吼一声,吓了物哀一跳。
“和我对视了几秒,那个杂种居然打消了取我性命的念头!他随手放倒了我,然后从窗台离开了——就和他那个爬虫类狗腿子刚才所做的一样!”
空蝉用仅存的力气挣脱物哀,奋力冲着路边的墙壁来了一拳!
“我的时间永远停在了那一天……一切事物都在前进着,唯有我一直驻足原地,因为我活着只为了报那一天的血海深仇。”空蝉恶狠狠地摩擦着撞在墙上的拳头,从指缝间迸出一股鲜血,“我装作放下过去,在将台的保护下活了七年,只为了能成为烟灰,追查到他的行踪后把他揪出来处以极刑。我要让他打从心底后悔七年前所做的一切……残杀至亲和放我一命,我要让他知道,他当初放跑了取他性命的死神。”
物哀默默地看着情绪爆发的空蝉,她甩掉了拳上的血,喘了几口粗气,又再度失去了平衡。他过去扶住她,带着她继续前进。
“……我还是放跑了他的手下,就和当初放跑他一样。”走在一栋楼的楼梯上,她突然沮丧地说。
“你他逼退了。”物哀低头看着路。
“不……野槌蛇根本没动真格。直到他用三个蛇头嘶喊、用蛇牙死死咬住我的蝎尾,我才意识到他之前都没在认真打。”空蝉哽噎着自我否定,“他甚至为了让蹂躏更有意思,先让我学会了好几种新毒,再慢慢享受虐待的快感。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物哀不知道此时还有什么话语能让她感到好受些。他看向空蝉,她的眼角并没有泪珠落下,相反,她依旧两眼都是仇恨与偏执,只是那瞳孔深处多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在当上烟灰后,我马上暗中查阅局里的档案,调查和剜骨虫有关的适格者。最早和这些人其中之一接触时,我深深认识到了这些人都是群死不足惜的人渣,而在拷问的过程里,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和绝望,这些人渣也给无数个家庭带来过一样的恐惧和绝望……
所以我第一次杀了人,成为了‘双尾蝎’。
虽然我只是为了追查剜骨虫,但不知为何,即便是残杀与他无关的人渣,我也能感到一种奇妙的情感,自己似乎离目标又近了一步。既然没人用绝对的暴力给这些人渣降下痛苦和崩溃,那就由我来做那个人……等到我知道自己被称为‘恶人杀手’时,一切早已无法回头了。”
空蝉冷冷地咧嘴笑了一声,暂时不再开口说话。
他们穿过了一条架在楼宇之间的公路。过了这条路、再进楼里乘电梯,南部中央大厦近在咫尺。
“将台……我小时候管他叫叔叔,后来管他叫老头子。我实在不习惯叫他父亲……哪怕他一直都对我很好。”空蝉又低语道,“家人被杀后,他主动提出收养我,这么多年一直未娶无后。他希望我能像其他孩子一样正常地生活,忘掉伤痛、远离一切风波,就算做烟灰也不能进作战科,因为每天都要上前线,一不注意就会死掉。”
她又苦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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