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此生何寄(1/2)

凤里牺这一次倒没有弄什么山珍海味，而是到王城中有名的粥铺买了些清粥小菜。那粥铺老板看着柜上鸽子蛋大小的南海珍珠，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还不知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也不知是城中哪位贵人隔两天就要来买他家粥铺里的粥，每次出手都大方的要命……

转眼已回到不周山，这山洞被晴日里的雪野映的十分明亮，竟似比平时看着更加宽敞。风阙一个人躺在石榻上，面朝里侧像是睡了……

凤里牺心中一沉，急忙过去看他。风阙瑟缩成一团，双臂紧紧抱在胸前，眉嶦紧锁，双目紧闭，浑身是汗，却像在强忍着彻背之痛不肯发出一点声音……凤里牺轻轻帮他翻过身来，为他度气缓解疼痛，见他沉沉睡去，自己也侧躺在风阙身边，一只手臂揽着他的腰，默默闭上双眼，任眼泪肆意的流下。

午后的阳光特别温暖，风阙悠悠醒来，盘坐在榻上自己调息运气。见他终于睁开眼睛，凤里牺端来一碗清粥，“我热过的，你尝尝看。”

风阙虚弱的看着小凤凰，她的眼睛红红的，似刚哭过了……

“我没力气，你喂我好不好……”风阙使出撒娇的本事，勉强笑了一下，目光中的温柔却让人无法抗拒。

凤里牺没有拒绝，挨着风阙在石榻上坐下，没有像以前一样斗嘴，很认真的喂他喝粥。这倒是让风阙有些意外，也有些难为情，喝了两口，准备自己接过来。

“别动，让我来。”想想自己其实很多次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没有陪在他身边，朔方帮他拔出追心剑的时候，被困在结界中饥饿难忍、宿疾病发的时候，在宫墙内忍受断腿之痛的时候，在牢房里对着月亮想念自己的时候……凤里牺觉得此时这样看着他一口一口的喝粥，心里很温暖，也很踏实。

“这粥真好喝……你在想什么？”风阙见凤里牺不吭声，轻轻问她。

“我在想，用一颗成色还不错的西海珍珠只换了清粥小菜会不会有些吃亏……”

风阙忍不住笑了，她仍是他的希儿，那么可爱。

大概是白日里睡多了，到了夜里，风阙醒来竟难再成眠，身边的凤里牺仍如昨日一样，挽着他的手臂静静睡着。如果往后的日子都如今日一样，倒也不算太糟，只是今日又让她流了眼泪……风阙来到岩壁跟前，刻下了第二个印记。

借着簇簇火光，风阙抱起伏羲琴坐到洞口。难得月光如水，伏羲琴在这盈盈月色中更显苍白。如今琴身已被凌虚神尊抽去龙骨，但六根琴弦仍是龙须所化，若续上琴弦，他日留给希儿，应该是这琴最好的归宿了……心念沉浮间，似又回到玄圃，雷泽神尊端坐兰亭，龙袖翻飞……自己生性向往自由，散漫不羁，故意欺瞒了师尊那么久，不肯出来相见，谁能想到造物弄人，最初的相见竟是永别！

风纤云瘦，醉盏犹香。不忆旧日，心自沉浮。

朝霜暮雪，怎留住少年。

回望九天摘星路，意气风华冉。

莫问天地何处归途，且再醉一壶。

师尊的气度胸襟，果然是自己望尘莫及的，一念放下……自己却是念念不忘，患得患失。

“风阙……风阙……”

听到牺儿在梦中呼唤自己，风阙转过身去。

“不可以……我不……不会原谅你！”凤里牺从噩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来，满头是汗。又是那片火海，又是那张脸，又是那阵剧痛……凤里牺看见一簇火光中，风阙朝自己走来，坐在石榻边上，下意识的朝里面挪了挪，一双眼睛不敢抬头看他。

“牺儿，你做噩梦了？”风阙握住她的手，那双手微微发凉，触碰之时，竟有些闪躲和颤抖。想起刚才牺儿梦中呓语，风阙心里凉了半截，难道自己竟真的伤害了她……

“牺儿，你看着我。”凤里牺稍稍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喘息，抬头看着风阙。

“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不自在……不快乐？”风阙紧紧握着她的手，生怕一不小心松开，就再也触不到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凤里牺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双目雾气弥漫，泛起盈盈泪光。

“不知道……”牺儿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说了。一种熟悉的饥饿感瞬间袭来，风阙觉得自己已经被完全掏空，万念俱灰。伏羲带着两世的眷恋、千年的思念而来，可对于小凤凰，自己只是风阙。

“是我不好，不该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强加给你，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自以为是……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以后都会好好的，不会欺负你……你别哭了……”

越是爱，越是怕。凤里牺的泪一颗一颗落下来，滴滴都葬在了风阙心里。

“不如天亮以后，我们去西海。”

“西海……”

“这伏羲琴若要续上琴弦，恐怕需借你们西海一物。”风阙岔开话题，温柔的替她擦去脸颊上的泪痕。

“是什么？”

“你们凤族有一种鸿鹄神鸟，浑身雪白，尾羽上的翎管透亮晶莹、柔韧无比，若是要配得上这伏羲琴，我能想到的也只怕唯有此物了。”

“是这样啊，你知道的还真不少……那鸿鹄一族虽然抠门儿，要几根尾羽应该不难。”

“你这一方海的女君，谁敢不听你的？”

“你不知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那我们明日就回去吧。”

“那就不要撅着嘴巴了……都不美了……”风阙心疼的看着眼前泪人，自己的泪，生生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