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逐之为萍(1/1)

弃儿！

孤儿和拐儿，人世间无可奈何的苦难，却还残留模糊的血亲的幻念，假想的希望偶尔还能清凉一下命运的创伤。

弃儿，是血淋淋的被血亲抛弃了的残酷，有着沉入冰海压心挤肺的绝望，那是坠入深渊断骨裂筋的剧痛，是永远无法愈合的感情溃疡。

东南行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陈安生于人间富庶天堂地，未经风雨，家临福利院，时也有闻弃婴偷放福利院门口的坊间传言。

国内弃婴之数堪称世界之最，足可入围吉尼斯大全，而且绝大部分是女婴。运气好一点，遇上好心人，人生还能开出花朵；运气不好，或拐或卖或冻死街头，这是麻木的俗世常态。古往今来，莫不如是，否则，美国人也不会每年跑到中国来收养弃婴，数量高达数千之巨。

人性丑陋之根千年未绝，生命有贵贱，价值分男女。掌心宝贝或是白眼卑贱，出生那一刻已经注定。这就是输赢在起跑线深层次的人性。拯救生命，社会福利院不过是杯水车薪。

眼前姑娘，与自己年纪相仿，模样周正，才华惊人，举手投足间流露优雅规矩，似与弃儿无缘。莫非逐之因此而出？如此绝色，谁家狠心弃之？如此才华，谁家有缘谁藏之？

“没事，我很好。吓到你了？”六岁被弃，十四年的暗夜舔伤，风铃早以学会隐藏自己的悲伤。美丽是她的外表，才情是她的天赋，温顺是她的魅力，坚强是她的秘密。

“没有。倒是逐之的胆量吓到我了。”陈安转了话题：“同心何处结，鉴湖相为邻。敢将苏小小和璿卿并列为诗，天下唯逐之一人耳。”

“有何不可。同是离经背道人，相逢何必分阶层？”

风铃的眼里的世界让陈安着迷。世间从不缺美丽可爱，美丽善良，美丽活力，美丽聪明，美丽这美丽那的女性，或甜极带腻，或艳而无芳，或香而色淡，或聪而眼高，或善而无主，美玉有瑕终是石，为此陈安叹息无数次。眼前这位，奇女子也，想来蒲松龄、曹雪芹、金庸下笔之时，眼里所见的女子不过如此。

“逐之为萍，是否飘零？”

“亦可为浪，尚可拍岸。静言为默，是否得金？”

“亦可为思，洞悉世事。”

四月的西湖，晨光里的初荷水润娇羞，微风里颤颤的目送着一对年轻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就如曾经目睹许仙和白素真的相遇。

“导师，我去京都。”周一早上，陈安急匆匆跑去找导师。

“想通了？年轻人就是要多读书，工作的事情以后自然有你的机会。”得意门生的选择让导师很是满意。

陈安一边点头接受导师的教导，一边为自己的秘密而得意。

逐之大三，就读京都，此次西湖之行是陪养父母参加一场婚礼。他要了风铃的地址，却没有告诉她自己的决定。几个月后，他要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给她一个惊喜，在京都。

就在陈安沉浸在偶遇逐之的梦幻中，开始编织自己新的人生轨迹的时候，千里之外的萧玉正经历着一场人间惨剧。

那年，萧玉十二岁，初一。

“燕子啊！”

那天，隔壁许阿姨凄厉地叫声传遍了小城的大街小巷。

那天，qiáng_jiān的字眼第一次出现在萧玉的耳边。

那天，死亡的气息第一次如此零距离的贴面而至让人窒息。

社会的美好，是因为强大的政府机构在各个方面筑起了一道道的防火墙，将公民围蔽起来，眼里只该看到人性应该看到的好看的风景。看不见，并不代表世间不存在罪恶。只要防火墙稍稍露出一点点漏洞，哪怕肉眼难见，少了约束的罪恶的幽灵就会钻隙而出，像嗅到血腥味的饥饿的狼扑向猎物。而女性，永远是猎物的首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