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赌书消得泼茶香(下)(1/2)
歌女离枝无视楼规,擅自闯进后园,落进欢场还以为自己是尊贵的管家嫡出大小姐,沈渊一点也不喜欢她,至多在那日初闻噩耗时,浮现过一些人之常情的怜惜。当着凌亦珩的面,花魁自然不能说真话,只好推出盛秋筱作筏子,换来折扇公子一句,盛姑娘只不过答他所问,不会是有心为之。
“如此说来,公子莫非对冷香阁中人事甚感兴趣?”沈渊抬眸反问道。
凌亦珩抽出折扇,习惯性地放在手心轻轻叩打:“我若说,只对姑娘一人感兴趣,是否有唐突冒犯之嫌。”
“公子明知故问了。”花魁娘子笑意不达眼底,状似无意稍稍侧脸,抬手抚一把鬓角碎发,连带髻底玉簪迎光,摇曳生辉:“阿晏身染红尘,早无豆蔻少女情肠,实非良配。这样的傻话,公子千万不要再说,小心被有心人听去,会成笑话。”
周而复始,沈渊甚至不再动辄气恼,有种习以为常的坦然,甚至想试着反将一军,看这位三皇子会不会脸红——不过想想便罢了,不知实情的时候,她当然可以任性而为,如今心中有底,即便对方有意遮掩,沈渊也觉着别扭得很。
“当初在长生观,我曾问你,是否有意离开冷香,回归良籍。”凌亦珩似乎不愿放弃,端正辞色又道:“我知道,你与墨觞夫人母女情深,你若不愿骨肉分离,我也可以筹办一间铺面,或者别的什么,交由你做主经营,如此便可停了这楼中营生,也不耽误你为母亲尽孝。”
“无功不受禄,我若接受公子如此馈赠,往后,我与公子又该当何论?”沈渊当即反驳,挑眉正对上客人眼神。花魁眼角描着胭脂,面上细细铺设香粉,掩盖大病初愈留下的倦惫,丫鬟巧手妆饰一番,仍旧是人间少有绝色。
她就顶着这幅容貌,丹唇微启,星眸流转,存心以极其柔和顺从的姿态同折扇公子说话。幸而此时并非什么美景良辰,面前也没摆着红烛,摇曳映照出朦胧情愫。更何况,那话语中分明夹枪带棒,字字戳中流水无情。
“晏儿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家住何处,猜着您是显赫出身,自然该比我们这些人明白,即便您为晏儿赎身,又置办田产、铺面为依仗,难道就能以红顶花轿迎我入门,做您的正妻?岂非遭人耻笑、为族亲所不齿。”
接连几日服药,花魁娘子的嗓音也不似从前清脆,更见低回压抑,万千情绪尽在其中:“当然了,晏儿也有自知之明,以我的出身,如何敢妄想高攀。可是小的时候,家中也请过先生,教授礼义廉耻,要晏儿去做妾,甚至无名无分跟在谁身边,那是决计不成的,晏儿宁肯孤老一生,也不愿自轻自贱。”
都说,假作真时真亦假,沈渊说得义正辞严,几乎真当自己只是盐商墨觞家的嫡亲外孙女,栖身青楼,苟且度日,而与世代英烈的西北肱股毫无瓜葛。若是沈家女,莫说皇子正妻,便是那凤位,也未尝不可坐一坐。
“你就这样肯定,我会委屈了你,让你没有名分。”折扇公子看上去倍受打击,“是因为这个,你才总是对我敬而远之?”
客人显然是误会了什么,花魁却不会任由他自作多情:“公子可听闻,襄王有意,神女无梦。于我而言,公子是晏儿的客人,是冷香阁的客人,应该以礼相待。也是常年病着,不怎么见客,竟忘了规矩,从前对公子多有得罪,万望您能海涵。只是你我之间,除此以外,再不该有任何干系了。”
“有意如何,无梦又如何。”拒绝的话,凌亦珩也早听惯了,“姑娘也可曾听闻一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说句不中听的,若我贪美色,普天之下,并非只有冷香阿晏一位女子;你不知我身世,我只能告诉你,这出身带给我许多难以言说的苦衷,只有在你这儿,我才能畅所欲言,略作疏解。”
“公子抬举了,晏儿愧不敢当。”花魁不为所动,抬指立于自己唇前:“娇花解语,往来冷香阁的人,过半都是为了偷得浮生半日闲,公子并不特殊。至于您的身世……晏儿与公子非亲非故,您不愿说,我自然不追问。”
“你会明白的,阿晏。”凌亦珩胸口升起一阵冲动,幸而茶水还剩半盏,刚好足够他压下去:“我无意瞒你,等到时机合适,我会尽数讲与你听。”
有甚可讲?告诉她这个青楼女儿,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已然封爵开府的王爷?如此一来,花魁可更不能与他有什么纠葛,传将出去,已不是寻常公子哥儿的fēng_liú韵事那样简单。
如是想着,沈渊仍要摆出从容的笑:“真有那个时候,晏儿再愿闻其详。年关将至,想来公子府上诸事劳累,也要留心多保养,少奔走。我这冷香阁是温柔乡,也是销金窟,公子还是少踏足吧。”
“这是第几次赶我走,怕你自己都不记得。”凌亦珩神色自嘲,“阿晏,再为我弹一曲琵琶吧,就当谢我替你了却心事。”
不算过分的要求,甚至说出来时,怎么听都像在恳请。他从未对一个小小女子这样屈就,沈渊虽不知这一层,也不好驳了面子,唤丫鬟抱来琵琶与新烧的杜鹃花水,净手抚弦,绕梁不绝。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折扇公子静静地听,目光甚少停留在花魁面孔,偶尔一下四目相对,他竟隐约觉得耳根发烫,想也知道染上了绯红。
冷香花魁擅琵琶,凌亦珩来了很多次,听过的却寥寥无几。还是在某个沉闷夏夜,有个红倌不识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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