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 3(4/7)
理方式有两个......我们【整建】,整理整理,改进一下就好了吧。”“【整建】领不到啥钱的,选【重建】,才能赚比较多。”有人说。
老人们戴起镜片磨损的老花眼镜,迟缓的理解这些蹦出来的新词。
他们能领到多少钱呢?法源列出计算的方式叫做权利变换:按更新前的权利价值比率及提供资金额度,分配更新后的土地、建筑单元或权利金。
接著老人们惊恐的发现,按照政府法规提出来的公式,折旧以后,所剩的权利价值,绝对换不到重建的新屋。
这意味著,他们的老屋会被以极度贱价被买走,拆掉,然后他们只能滚蛋,带著一笔到哪儿都买不起房、微薄的拆迁补偿,流离失所。
离开居住一甲子的地方,穷困的老人还能滚去哪里?
“不走!我们不走!”
“反对拆屋!拒绝都更!”
老人们群情激愤。
当然也有少数支持都更的屋主,通常是同时拥有十几户的包租婆,或是早搬出去的人,自己并不住这儿的。
大楼内部分裂成两派,双方在都更协调会上剑拔弩张。
老人们组成了自救团体,开始长期抗战的打算,他们在外墙挂起了简陋的布条明志,对社会陈情。
说不走,就不走!家园不能拆!
他们是安居的良民,没犯错没犯法,只是穷了点,拜托别逼死他们!
有一天夜里,突然失火了。
恶火闷烧著,浓烟不停往上弥漫,在通风极差的大楼内,全是呛人的浓烟。
连唯一的天井都被封起来了 ─── 那是在第五起死亡案之后,三个道士联手作法后,把天井最上方加盖了,彻底钉死,还贴上了符咒。
烟雾滚滚,全都无处散出,电梯也坏了。
老人们呛咳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恐惧中冲到楼梯边,惊惶又蹒跚的绕著天井下楼,但剧毒的浓烟和火舌,就从那本该是通风口的天井直窜上来─────
关于那场夺命的恶火,众说纷纭。
在有都更前景的老社区,经常有莫名的暗夜火警。
总会有人买凶纵火,为的就是逼退死不肯配合的住户。
东东听得有点坐立难安,他忍不住为自己父母辩驳。
“不是。不是那样。我们不致于做到那种程度。”
“谁说到你了。”鬼婆婆瞄他一眼,朝著门外探头探讨的老人鬼魂们招手,
“老张、刘伯,你们都进来啊,你们看看!这奇怪的孩子特地买香肠来孝敬我呢!”
“哦,在聊啥啊?谁纵火喔?”名叫老张的驼背爷爷也拿了一根烤香肠,
“对过的那个田大妈啦,她早不住这啦,她包租婆嘛。”
“是嘛,我之前还在协调会上指著田娟娟鼻子骂好几次,说她死要钱。”
“真的是死要钱吼。”
“钱有啥屁用?!后来田娟娟自己也没享受到半毛啊,就先死了。她老公立马迎了新的女人进门,为人作嫁哈哈哈。”
“田大妈还忙著夜夜托梦吵闹她男人呢!”
“那你就不知道后续了。我啊刚死的时候很无聊,本来想找田大妈撕,结果她老公倒是抢头香,直接搞个冤亲债主牌,把田大妈给彻底镇了。没了。”
“反正之后我就再也没看到田大妈了,说不定魂飞魄散了。”
“他奶奶的熊!她老公找的法师这么凶?”
“不不,是后面那个续弦坚持要弄的,恶马恶人骑啦。”
“可不是嘛,这年头活人比死人还狠。”一个中年鬼魂大口咬著香肠,神情一点都不在乎。
那是个很奇怪的画面,一群死在这栋大楼的死人们,围绕著东东,闲聊啃香肠话当年。
死人们还提起了许多彼此相熟的人名,各式点评著。
唯一和生前不同是 ─────
这些生前互相误解的大家,全都没了怨恨。
无论是被错认自杀的婆婆,被送肉粽又回来的儿子,因为送肉粽锯楼梯而倒楣摔死的爷爷,和彼此指责、埋怨、后来陆续死亡的一干亡魂们,全都在死后才理解彼此、理解真相。
──── 嗯,唯独那个偷偷纵火的包租婆没能参与到这场大和解,因为她死后立刻被老公花钱铲除了,铲得很乾净。
鬼婆婆回忆起生前的大楼,语气听起来却异常轻松。
“住这儿的老邻居都是很艰难的呢,老的老,病的病,子孙发达的都搬走了,谁还留这里呢。”
东东想了想,也是。
这是个吃人的社会。吃人的世界。超脱了,也好。
除了生前冰箱里那串香肠没吃到的遗憾以外,最早死亡的鬼婆婆反倒成了事不关己的观众,看著这栋被喻为猛鬼大楼的光怪陆离,上演著各式人间百态。
她还遇到好几位想利用凶宅蹭知名度的江湖术士,甚至是网红直播主,到处乱贴符乱洒冥纸。
人的世界竟然比里世界群魔乱舞,于是死去的老人们联合起来,哇啦哇啦闹了一阵,把活著的无聊生人都吓退了。
…
东东含著竹签,仔细想了想。
这群没有杀气、没有怨恨的死人们,理当顺应自然的去冥府报到,为什么全都聚在这里不走?
还有,整栋大楼都有黑雾,处处飘散。
他辨识得出那种气息,集合各种恐怖意想之大全,是即将成形的魔气─────
但大楼内却没看到魔物。
全栋大楼的死者都在他眼前了。
亡魂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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