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上(3/4)
就再以朱线相连。写画时或有不知道的,林如海就在旁逐一告诉,章望标注清晰。如此不多时,图画已完。只见头一张图上各色分明、罕有重叠;第二张则似蛛网盘布,千丝万缕。林如海皱着眉,细看两图,这边章望却又取了一张纸,裁开成许多细条,每条上写一个名字,却都是王子腾、蒋子宁等世人合称“四王八公十七侯”的,一口气写了十二三个,然后叫林如海按着其人各自近五年升迁贬谪经历,在纸条上添加红、绿、黄、蓝颜色。结果不独王子腾因职司流转各处使得字条上四色俱全,还有海宁侯钱咏瑜、锦蓉侯奚绵樽、彭川侯陆潢等五人姓名纸条有四色。章望于是指着两张图道:“果然如表兄所想,白翼和严理书信自有干连。你看这两张,都是沈驸马兄弟一系所涉地面最大,人员最多,朝廷上声势也最胜。偏偏,今年来三处边关犯事落马的都与他这一系相干。后面填补上去的,又都是其他三派人马。而这几年皇子们年纪渐长,其母族得力者都往京城聚拢,留下的位子却不是寻常惯例的递补,反而是武将勋贵子弟居多——这不是一二人得力的缘故,当今必定已经在运筹料理之中了。”
林如海听了他言,寂然半晌,方涩声道:“原来如此。我以为只是几个月间天翻地覆,却不想十年前就现出端倪。且不止朝廷上文武暗中相争激烈,就是两位圣人也洞若观火。可叹我竟一直都坐在井里,白白替圣人担忧。”
章望道:“怎么是白替圣人担忧?表兄忧虑,是做臣子的臣节。且这些细致关联,并不是表兄想不到,只不过立身端直、存心正道,再有,就是为贾氏表嫂伤情,专注职司,没有向这些上头起意去想罢了。”
林如海道:“仰之这话,是责备我小儿女态了。我也确实该受这一句。为了一人私爱,心灰意懒,连亲生女儿都险些撂下,眼睛就更看不到长远之处。”
章望道:“但如今表兄振作,一切就都不同。”将那两张图递与林如海,问:“朝廷暗潮汹涌,不是当今所愿。依表兄见,或当作何处置?”
林如海接了图在手,蹙眉思索一阵,道:“中宫无子,若立储,加恩太子母族则于中宫不利。中宫不稳,朝廷不安,如此绝非妥善之举。其实……当今正在盛年,遴选世家子充掖宫闱,后宫再添几位皇子公主,也能昭显天家福祉。”
章望拍手笑道:“这果然是妙招,另辟蹊径,出奇制胜。教那些白白争了一番赤眉白眼的,这边只一挥手,就是全盘重来。只是年前才下恩旨,为太上皇、皇太后祈福,已经免了这两届采女入宫。但若是直接从勋爵世家中召选,恩宠太过,怕又要一番波澜。”说着自己就摇头,显出为难之色。不想一抬眼,却见林如海立在窗前出神,就问:“怎的,表兄想到什么?”
林如海这才惊醒,苦笑道:“仰之敏锐。我也是方才想起。我那二舅兄贾存周,长女当年入选公主伴读,便是侍奉的后来庄颐贵妃。沈氏嫁入后宫,她为媵从。现在,正充任麟采宫女官。若当今果真有意抬举武功、加恩勋贵,怕不上三五个月,荣国府就要有天使降临。”
章望一听,脸色就变了,道:“荣国公贾家,跟王子腾王家向来一系。王子腾自己也是四王八公里头的领头人物,整个儿一系在京城也算根深叶茂。而今你又领着淮扬盐课……表兄,这情势可有些不一样了!”
林如海苦笑道:“有什么不一样?只不过我尽忠就是了。”
章望断然道:“没有这样的道理,明知前头是悬崖,还要一条路走下去。”
林如海道:“但不然又如何?当年父亲为我订下荣国府,便有故旧世交守望之意。今日虽然贾氏已去,但十数年的恩义在。还有玉儿,这五六年也是在她外祖母膝前。且就没有这些,既结两姓之好,我也没有遇事自己脱身的。”
他既这样说,章望也只能叹一口气,低头皱眉,促磨旁的主意。寻思半晌,突地昂头,问林如海:“表兄以为,眼前局势晦暗,皇子各需历练。若要才能切实显现,有五年可能成功?”
林如海摇头道:“十年也未必足够。仰之不见当年睿太子与义忠亲王相争,岂止十五年光景?否则,如何就至于西鹤墅案发,瞬间折下小半个朝廷。都是因为日久年深,纠结深厚的缘故。”说到这里,自己就觉得不对,问:“你问这个作甚?虽说如今不比威帝时候,又有太上皇在,但这样的事情,牵涉社稷国本,从来就不是能以朝夕论……五年,不像是你会说的。”
章望笑道:“其实说五年还长了。我只想说一二年的。一二年不能有定论,甚至连些方向前景也未必能看得清。但于表兄的困局,我看却只在朝夕。”
林如海忙问:“怎么说?”
章望道:“表兄的忧虑,说穿便是京城的借势。姻亲至密,断然不许,不是人情之道。但别处几家,又有师生、同年等等干连,一样推却不得。既然如此,表兄何不抢先削了这边的势力?避开眼前的风口浪尖,存着有用的身子留待以后。毕竟,若荣府当真有幸,需要借力的时候也当在五年乃至十年之后。若表兄在此前因这样那样的事情折了去,对亲戚才是大不利。”
林如海眼里有光闪了两下,低了眉目问:“所以仰之是在劝我辞官?”
章望道:“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何况江湖山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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