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4)(1/6)
傍晚时分,高劲松终于和接手仓库保管工作的同事办完了所有的移交事项,他背着自己的挎包离开了奥运商场那栋两层的小楼。还在上班的同事都在和他打招呼,说着客气的告别话,并且让他以后有了空,一定要回来看看。他们都知道他已经辞职了,在这个只有十几号人的小公司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象风一般传得飞快。他们还不清楚他为什么辞职,但是他们都在为他惋惜——眼见着他就能成为公司的业务员了,借助着公司的人际关系还有他自己的本事,还有那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可观收入,只要能吃苦,埋下头来打拼上三五年,便能积攒上一笔不小的资本,那时攀高枝也罢自己做生意也罢,还不是随便他?为什么他就这么短视,偏偏在这个时候辞职呢?
高劲松推着自己的二手自行车在人行道上慢慢地走着。因为当时不太清楚自己辞职的事情会不会有麻烦,所以他和何英约在晚上十点见面,但是现在还不到八点,他还有大把的时间。是啊,大把的时间。他突然感到局促、茫然和彷徨,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样去打发掉这点时间。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这么早就下班了,对这种悠闲已经很不适应……
碧蓝如洗的天空中挂着几抹鱼鳞般的淡淡白云,它们被撒满天空的晚霞染成了金红色。街道上人来人往。马路上车水马龙。店铺里灯火通明。街边一家音像店把音箱开得极大,播放着时下很红火的一首流行歌曲,悠扬顿挫的曲调里透着一种着一种深沉的感伤,这倒是符合他现在的心情。
昨天晚上自己还在盘算着这个月会不会拉出亏空,现在挎包里就已经有了五千块钱。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这钱竟然来得这样容易,仅仅是在几张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它们就从天而降。他的手又不自觉地摸了摸挎包。哪怕是隔着结实的黑色皮革,他也能感觉到那沓子钞票有棱有角的形状,还能体会到它们沉甸甸的分量。他咂咂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有这些钱能证明,在短短两天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不是个梦,虽然它看上去真的象是个梦,一点都不真实……
“哦欧——”随着一声似叹似咏的长音,那首粤语歌终于唱完了。
高劲松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推着自行车站在人家音像店的门口。
“麻烦把你把自行车挪挪地方好吗?”店主人很不耐烦地说道,“你挡住别人的路了。这磁带五块钱一盒,你买吗?”
高劲松犹豫了一下,然后从那沓钞票里抽出一张来买下了那盒磁带。虽然他听不懂广东话,但是他很喜欢那悠扬的曲调,而且他身上几乎没剩两个压包的钱,正好趁这个机会找补些零钱。更重要的是他也要享受一下那种花钱的滋味——这种大手大脚的滋味对他来说都快被遗忘了。
店主人皱着眉头嘟囔了两句,很不情愿地找了一大把零钱给高劲松。
临走时高劲松盯着玻璃柜台里的一款“随身听”看了好几眼,标价七百八的小录音机很合他的意。瞧出他心思的店主人殷勤地告诉他,这是从日本过来的原装货,质量绝对有保证,假如他真心要买,还能给他打个狠折。
高劲松笑着摇摇头。他拿起那盒香港著名歌手张学友的歌曲专辑,就离开了这音像店。
天色又暗淡了一些。
可时间对高劲松来说还是很富裕,他还不想这就赶过去,于是就推着自行车慢悠悠地顺着街道望城里走。
他走过了灯火辉煌觥筹交错的王朝大酒家,透过巨大的玻璃他能看见那富丽堂皇的大厅,一股浓郁的菜肴香味弥漫在空气里;他走过了五颜六色彩灯闪耀的kolokolo舞吧,四个浓妆艳抹披着大红广告绶带的女子就在舞吧门口,向来来往往的行人散发优惠券,她们也给他塞了一张印刷很精美的硬纸卡片;他还走过了去年才建成的省图书馆,这栋高大的建筑物上只有几扇窗户还亮着灯光,远处的光亮弥散在它的背后,让它看上去就象一个朦胧深邃的巨人,在这片灯红酒绿中傲然地矗立着,似乎在俯视着什么,又象是在思考着什么……
一直走到西直线和第一环城路交汇处的立交桥下,高劲松才骑上自行车,很快就从我们的视线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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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劲松和何英见面的地点约在了市工人体育场,就是人们常说的北较场,只是现在这里除了那个年久失修的能容纳六七千人的带四百米跑道的足球场之外,就剩下一个旱冰场了,也走向市场经济的体育场为了生存,把它东面的一大片土地拿出来和一家房地产公司搞了工程项目,顺便解决自己职工的住房问题;以前的排球训练馆现在是一家附带桑拿浴的健身中心;而临街的那堵爬满青藤的围墙也被拆除了,统统改建成商铺门面,不仅出租给自己的职工,同时也面向社会出租。在这一排店铺的尽头是一栋四层楼的灰色小楼,底楼是一个小型超市,上面是住家户。高劲松在超市前停留了好一会儿。这里原本是省足球的宿舍楼,从十二岁来到省少年队,再到十九岁时离开,他有整整七年的时光都是在这里度过的,现在他都能回忆起许多训练和生活中的细节,它们清晰得就象昨天刚刚发生一样……
他在街道边撑着自行车唏嘘感慨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离开。自行车的脚踏板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昏暗的街边有一架烧炭火的简易烤炉,一个肩膀上挂着肮脏的湿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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