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2/4)
象个大人在对小孩子说话,但是除了这一句,他一时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才洗过澡,但是说完这一句,他就觉得额头上似乎又在冒汗了。姜丽虹似乎说了句什么,但是他假装没听到。他没再理会她,而是拎着自己的洗脸盆回了房间,并且随手关上了门。
这里是六楼,因为楼层高的缘故,夏天里蚊虫并不多,只要点上一盘蚊香,哪怕开着窗户夜里也没什么虫子骚扰,而且把门一关,这里就是一个很安静的世界,只要他按时交房租,就不会有人来打搅他。
他坐到床边,从枕头下面翻出一个黑色塑料封皮的笔记本,翻到最新的一页,用笔记本自带的小圆珠笔记下:
七月三日,进:六月份工资四百六十五,奖金一百;
一共是五百六十五块,但是明天一过就只能剩三百六十五了——他得给在广州读大学的二姐寄去二百块钱作为生活费,这是每个月雷打不动的事情。剩下的钱里还要扣除房租和水电气费,这又得百十块钱;再买点零七碎八的生活日用品,实际上他这个月根本就剩不下几个。但是这已经很好了,以前他每月的收支都是亏空,要不是靠着当初大姐硬逼他从遣散费里留下的那三千块,只怕他早就没法负担二姐的生活费了。
即便是这样,那三千块钱如今也只剩下小一半。
他下意识地翻到前一页,在页尾的地方写得清清楚楚,到昨天晚上为止他的总结余是八百七十四块,消失的部分几乎都花在那条重新回到球场的路上……
他去年上半年去过一趟邻省,那里刚刚注册了一家足球俱乐部,到处招揽球员。但是别人压根就没把他们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小毛孩子当回事,别说试训,他们连个俱乐部里管事的人都见到,便被别人撵了出来。后来他和两个伙伴还去过兰州,在那里逗留了十来天,幸好兰州那家乙级球队有以前他们队上的两个大哥,靠着他们的照应,他们的兰州之行虽然没有结果,但是也没有多大的亏空,再回来他们去过南京,又一次在现实的墙上撞得灰头土脸鼻青脸肿。从南京回来后,他就不再对重新踢球抱什么希望,两个同伴再邀约他去福建时,他直截告诉他们,他没钱,他没法和他们比——他们的家境虽然不富裕,但是也缺不到他们的遣散费,可他大部分的遣散费都交给了大姐去补贴那个无底洞一般的家……
在来公司之前他还干过保安和酒店的杂工,也在一家饮用水厂作过送水工人,但是都没做长久。这倒不是因为他吃下那份苦,而是这些活挣的钱实在是太少了,只能养活他一个人,可他还有个正在读书花钱的姐呀……但是象他这样的人怎么找得到工资高福利好的工作呢?他连个高中毕业的文凭都没有,这辈子从来就没有踏进过正正经经的中学课堂,人家凭什么给他开上千的工资?就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他遇到了队友伍军,现在在一家中学做体育老师的伍军把他介绍到了奥运体育用品公司,这才让他看到了生活的一丝转机。
想到伍军他就想到另外一件大事:这个月二十三号是沈指导的生日,今年再不去就太不象话了。在他眼里,这个老人就象他父亲一样亲……
他把这个日期记下来,并且在日期下面重重地划了两道。
有人轻轻地在门上敲了两下,并且用很标准的普通话问道:“能和你说点事吗?”
他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敲门的人一定是姜丽虹的同伴。
出于礼貌,他赶紧把已经脱下的运动衫套上,这才过去开了门。
“有事?”他没搭理那个穿着一件睡裙的女孩,而是问姜丽虹。
“对,有点事想和你商量一下。”穿睡袍的女孩倒是很不客气,一面说一面昂着脸放肆地上下打量高劲松。“我们都已经搬进来了,以后就是室友了,但是先君子后小人,有些话想先和你说清楚。——就是水电费怎么算的事。”高劲松能看见姜丽虹在轻轻拉扯她的手臂,大概是不想让她说下去。
高劲松沉吟着说:“你说吧,我听听。”
“我们各出一半。”
高劲松立刻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他不会做饭,而且夏天里向来都是洗冷水澡,因此煤气费还摊不到他头上;电费均摊对他来说也是不公平的,他屋子里唯一一样电器就是屋子正中间那个十五瓦的灯泡,而且开着的时间也很少,自打进了公司他从来没休过一天假,天天都干到商场打烊才回来,这倒不是因为他要挣表现或者为了那点微不足道的加班费,而是因为公司里那一天两顿的免费工作餐——相对他的饭量来说,这两顿饭就能为他省下不少钱。至于水费嘛,他倒是不好说什么……
但是作为一个男子汉,他可没脸面把自己心里想的都说出来,所以他提议水电气这些杂费都按人头算,三个人各自掏一分。
穿睡裙的女孩没法不同意这个建议。高劲松屋子里的情况一目了然,只有一把漆色班驳的旧式木椅和一张弹簧床,床上铺的床单看上去不象是商店里买来的,更象是什么单位发的,即便在屋子里灯光暗淡下,那床单也给人一种很结实的感觉。从床头暴露出的内容看,床单下连个褥子也没有,只有一床棕垫。床尾靠墙放着一床用半透明的塑料布包裹着的棉被。淡黄色的墙壁上糊着一大片报纸,然后砸进了几颗大钉子权当作挂衣服的地方;那里只挂着两件运动衫,运动衫的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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