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重生(1/1)

晨雾渐淡，有徐徐的风吹过来。席卷着一院花香，淡淡的，甜甜的，夹带着丝丝细雨。

夏末秋初的时节，芍花，芭蕉，屋檐下吊起的串串小辣椒，一景一物，都与记忆中的某一岁年月完美的重合了。

砸在芭蕉叶上的雨点渐渐变小，声音断断续续的，再过一柱香的功夫，这雨一定会停。

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发丝如瀑，正斜靠在廊下，一手杵着下巴，另一手拎着一卷崭新的书籍。

然而她神思恍惚，目光虽凝在手中半摊开的书籍上，思绪却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一少妇打扮的女子轻手轻脚的转过长廊走近……她后脑勺跟长了眼睛似的，倏的回头看向来人。

少妇被这突如其来的目光一灼，手便不由自主的晃了一下，险些将手里端的药汁洒出来给廊下的花卉作了花肥。

不由秀眉倒竖，瞪了廊头恶作剧的女孩子一眼。

“兰芝，你越发顽皮了。”

少妇眉头浅浅蹙起，嘴里笑骂着，语气里却带着满满的宠溺。

这半恼半笑的嗔怪口吻，是多么的似曾相识。

画面，与十五岁那年的经历不偏不倚的重合了。彼时她染了风寒，日日咳嗽还差点坏了嗓子。

作为她兄长的妻子，她的嫂嫂自然对她关怀备至。煮水、煎药，每一个细节都做得恰到好处，便如此刻一样。

兰芝扬唇一笑，稚嫩清澄的面颊迎着氤氲的天光，眉眼青涩得很，唯有眸中的神色异于往常。

是老成？是忧郁？是惊魂初定后的欣喜若狂……皆不可寻。

刘氏距离她颇有一段距离，匆匆行来，走近便不容置疑的将碗递过去，顺势又将她手中的书夺走。

兰芝低头看着硬塞到手中的兰花小碗，有些出神。

一瞬，她才将目光抬起。

想了想，她学着记忆中原本该有的反应，撇嘴委屈道：“嫂嫂，这药我不喝行不行？”

话音一落，果然就见刘氏忍笑的抬起手臂作势要来拍她。

然而刘氏的动作再快，也不及她未卜先知来的快。

未等刘氏的手碰到她脑袋，她已眸光一闪侧身灵巧的避了过去。就像灵动的陀螺，半点不见大病初愈后的迟缓。

刘氏诧异的看着她，愣了愣：“兰芝，我瞧着你越发刁钻了。”

兰芝嘿嘿笑。

心道，死过一次又重生，可不得刁钻一些吗？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神仙，他说我命硬得很，死都死不了，生点小病根本不用吃药。”

“啪”，说完脑袋上还是挨了一下。

“又说糊涂话，我看你在这站了一早上了，你竟能站着睡着吗？”

刘氏瞪着她：“快喝。”

兰芝无奈的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一仰头，将药都喝完了。

又听刘氏说：“你哥哥前日答应陪我去庙会了，饭我搁在灶上温着，若是晚上我们回来的晚了，你记得自己吃饭。”

仿佛她是三岁的孩子一般，交代清楚，又举手将她鬓间被风吹乱的细发撩到耳后。

兰芝脑袋轰的一声，“庙会”二字直击心脏，刚要脱口说“哥哥今日怕是不会陪你去”，门外年轻了许多的刘兰生已经快步走过来了。

他穿着一身灰衣褂子，身形比前世记忆中的形象瘦一些，脸也没有那么圆。只是那冒冒失失样子，倒是一点都没有变。

他匆匆忙忙走来：“小绾，庙会我下次再陪你去吧。”

“你又要出去？”

“临时有点事，实在没办法……哦不过，我已经跟阿桂说好了，你坐他的牛车去。”

“那你先去忙吧。”

刘兰生说完转身出门。

兰芝看了刘氏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

“嫂嫂，大哥不陪你去，我陪你去吧。”

“可你平时不是不喜欢热闹？”

“以前不喜欢，可现在喜欢了。”

“可是你还病着，这天又下雨……算了，我还是找王婶一道去。”

“嫂嫂，这雨很快会停的。”兰芝嘟囔一声，并不想将话说得太绝对，可是这雨很快会停的。

这雨，真的很快就会停的。

看刘氏不说话，兰芝猛的抱住她的胳膊，如同一只黏人的猫，将刘氏的胳膊晃来晃去。

“嫂嫂，这么苦的药我都喝了，就让我陪你去吧，好不好？好不好？”

刘氏终于被她晃得无奈，抬手朝她鼻梁上刮了一下。

“古灵精怪的丫头，要去也得好好拾捯拾捯，你穿这么少，若是回来又下雨可怎么办？”

“好嘞。”

兰芝展颜一笑，飞快奔回屋子多加了件衣衫，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刘氏已经打点好家事站在庭中。

其实也不是非要去县里凑那热闹，只不过是死过一回才突然明白，能珍惜的东西着实不多，能珍惜的人也着实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