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第一百七十六章(1/2)

然而就连白释言自己，也未曾想到，从梨庭所居的宫室，到走出大宁皇宫——不，现在该叫大雍皇宫的这一路，就算皇宫再大，这一路所需花去的时间也实在算不得长，总长不过千山万水、沧海桑田。然而就是这不长的一路之上，却有变故再生。

当白释言策着马，心里是难得的平静，终于快走近了大雍皇宫那深沉红色的外墙之时，却见着一群侍卫和宫人们，脸色都是大变，像是发生了甚么比天还大的难以置信的事情，纷纷脚步匆忙的奔走着。且那脚步并不止是匆忙，更显凌乱，像一群霎时之间失却了主心骨的无头苍蝇，跌跌撞撞的，知道自己该赶紧的赶到甚么地方去，却仿若又不知道去到那里之后、该如何去处理所需面对的局面。

白释言不知发生了何事，心里却升腾起了一股子怪怪的预感。他只听得那些宫人之间在纷纷低语着议论，语气里满是天大的惊奇，甚至生出了对这整个世界的怀疑之感一般，其中一个宫人说道：“哪里能够想到，竟会这般短暂！真叫人唏嘘不已了。”

这一句没上没下的话，却听得白释言更加满头雾水了——到底发生了甚么事？甚么短暂，又怎样引起人唏嘘了？

不知为何，白释言的心底里，升腾起了一股子强烈的不安。那样的一种预感告诉他，这件让满皇宫的人们陷入了仓皇奔走的大事，一定与梨庭脱不开干系。

此时，整个皇宫仿佛都被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所包裹和笼罩。那是一阵阵仓皇奔走的脚步声，却没有人赶放开了步子跑，好似因为他们心底知道，这件事紧急着需要处理，然而处理得更快一些，却也并不能改变任何的结果了。那是一阵阵难以置信的低声私语之声，却没有其中的任何一人，敢于大声的说上任何一句话，这件突如其来发生的大事，让人在恍然之间生出了一种感觉，那便是当今这世上，任何事都有可能在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发生，没有任何人能做好万全的准备、没有任何人能够逃脱，所以，也就没有任何人能够在哪怕人背后做出任何的点评和讥讽，好像大家都突然间发现，苍天当真有眼、在人注意不到的地方、在紧紧的盯着任何一个人呢。那是一阵乌鸦扑棱棱扇动着翅膀、成群结队略过皇宫上空的声音，它们没有鸣叫，可单凭着这样一片黑色乌云般的阵势，也足以让每一个人的内心和曾经庄严而辉煌的整座皇宫，陷入了一片沼泽般挣脱不开的沉重。

终于，白释言在那群仓皇奔走的宫人之间，识别了一个他先前所认识的。他赶紧勒住缰绳、停下了马来，拉住那宫人低声问道：“到底出了何事？”

白释言那低沉的声音，好似也在昭示着他的内心，对已经发生的事情早有预感。

那宫人先前一向是近身服侍梨庭和白释言的，对白释言的敏感和聪慧也早有了解，此时他望进白释言的眼里，听着白释言的语气，便知道白释言对已发生的事并不会惊讶，甚至要说，他可能早已想到了。这便对着白释言点点头，用同样低的声音回答白释言：“你猜得没错。”

每一个人的声音都是低低的，仿佛害怕着一旦大声说话，便会惊扰了这皇宫之中的甚么人去。

可是，会惊扰谁呢？这座见证着一朝朝、一代代的沧桑变化，见证着无数花朵一般鲜活的生命在这里诞生又消亡的古老皇城，又一次失去了它的主人。

一代代花朵儿一般的生命，来了又去。唯剩下皇城根下的荒草，无论多少宫人多么辛勤着处理想要彻底的根除，却在每一年的春天生得更为旺盛，那沉寂苍凉的颜色，为整座皇城哪怕在丝竹管弦最盛大之时的春草木深的寂寥。

好像在告诉所有人，许多人，许多事，无论你再美丽、再强大，却也是不能为人所握在手里的控制的。

那宫人低低的对白释言说道：“新帝，薨了。”

纵然已有心理准备，白释言的心里还是有一道惊雷划过。

他终究是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

那宫人叹了一口气，好似他的心底也如得知了这事的每一个人一般，有着压制不住的无限唏嘘，然后才开口答道：“竟是……平芜长公主！”

白释言的心底，这下子，才是真正的狠狠吃了一惊——

他想到梨庭那样一股子疯魔的状态，可能昭示她的生命虽则年轻，却能够让人想见的命不久矣。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结果了梨庭一条性命的，并非梨庭自己，竟然是曾经的平芜长公主？！

在梨庭登基的那一夜，在她狠狠大醉一场、狂笑着去探望过长公主和白释言所出的那孩子之后，回到自己宫室的梨庭，在白释言面前默默落了一场泪。之后，她便撤去了紧紧看守白释言的所有耳目，也同样撤去了把长公主的冷宫围得密不透风的重重守卫兵士。

不知道那冷宫之中的长公主，是何时发现，把守着宫室的、在她眼里定如苍蝇一般惹人烦心、却挥之不去的那些军士们通通都不见了踪影。

在白释言去探过长公主那一次以后，在她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仓皇躲进了宫室中黑暗的阴影之中，好似那已经变作了她的保护色，能够不让白释言——或者说不让任何一个曾经拜倒在她美丽之下的人，瞧见她被光阴所狠狠击溃的狼狈模样，瞧见她满头蓬乱的花白头发、眼角藤蔓一般的可怖皱纹。

梨庭没有狠心杀了她。但没有想到，这样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