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六嫂(1/3)
隔壁家有个老女人,瘦不拉几,黑黄的大脸,头发总是乱蓬蓬的一团糟,大概类似杀马特。
我们都叫她六嫂,具体年龄不曾过问过,只是知道她比我那六十岁的老爹还老一些。这并不重要。我偶尔从城里回来碰见的时候总会不情愿的想绕道而又不得不礼貌地去跟她打声招呼:“六嫂,吃过了?”“哟!大林子回来啦!工作很忙吧,久久未见你回来一趟,女朋友没带回来吗……”屡屡硬着头皮听完一顿六嫂的热情唠叨机关炮,我只能屡屡苦苦一笑以表回应。
六嫂家没人了。一个大儿子二十来岁,在外地工厂工作,逢年过节回来会经常过来找我寒暄一番。听他说他当牛做马苦逼地干了三四年终于混到了一个生产小组长,工资一千八还包吃住。跟我说的时候,他憋红着脸慷慨激昂地重复了几遍组长两个字,让我听的顿时感到当组长好他妈高尚的感觉!我侧脸看着他无比躁动又幸福满意的脸色,哼哼一声欲言又止。
六嫂家还有个小女儿,十七八岁就嫁人了。具体嫁到哪里连我这隔壁的都不甚清楚。三三两两的听说是嫁到外省去了,特别远的外省。总之到现在,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个人了。想当年我还老抱她去小卖铺买酸甜粉给她吃,从那时候起她就开始咿咿呀呀的叫我哥哥哥哥,一直叫到她远嫁他乡。
我曾悄悄问过我的老母亲,说隔壁妹妹嫁哪里去了。老母亲一脸懵逼地告诉我她不知道。我又悄悄地去问我那吹胡子瞪眼的老父亲,老父亲也是一脸懵逼地说他才不管这些破事。带着索然无味的答案,我收拾行囊,又急匆匆地回了城。
大概又过了许久吧。那天我回来刚到门口,又碰见了六嫂。六嫂还是杀马特造型,只是头发已经苍白了许多,人也瘦的看起来能一阵风给刮走,眼睛耷拉无神脸色暗黄发青。六嫂看到我好似回光返照一样笑着迎上来:“哟!大林子回来啦!老婆怎么没一起回来,小雁雁(我女儿)呢,前两天发洪水你们城里有没有被浸,你们家三妹又生了个大胖儿子罗,真是恭喜恭喜啊……”。我生硬的朝她瞄了一眼,有点厌恶地匆匆进了家门。晚饭的时候,老母亲悄悄地说:“儿子,你没听说雄狗(六嫂她儿子)死了?”“死了?不能吧……怎么死的?”。“派出所的人都来了,六嫂自己一个人去a市领的尸体。派出所的人说是被车撞死的,狗日开车的人还跑了。”我吞下嘴里的饭,撂下碗筷,独自一人进了房间,抽出一根饭后烟,走出阳台,看着那半圆的月亮,一段深远的记忆由心而起。
五岁那年,我偷了六嫂家的白糖吃的满嘴都是,被老爹撞见逼问真相,二话不说扒了我裤子就揍。六嫂听见忙从家里冲出来从老爹手里把我抢了过去,一顿骂把我老爹骂回了家门,然后笑嘻嘻地抱着我到她家喂了我几口糖。
十一岁那年,我偷偷带着五岁的雄狗和一帮四岁五岁六七岁的小弟去河里游泳。老妈带着一帮别人的老妈闹哄哄地扑了过来。别人的老妈找到他们的孩子就是一顿打,那个情景,哭天喊地像杀猪一样,叫人心惊胆颤。六嫂一把抱起雄狗,一手拽过我,顶着我老妈的大手,硬生生的把我从我老妈的魔掌之下拉回了她家。那天晚饭,六嫂还特地去买了半斤猪肉来款待我这个浪野仔,一边催我多吃点一边说:“小林子,吃饱了回去记得别跟你妈顶嘴,说保证以后不到河里洗身了。你是当大哥哥的,以后也不能带弟弟们去河里洗身了知道吗,会被大水冲走的!记住了吗!再记不住六嫂要揍你屁股了!”我望望六嫂,往嘴里塞进了一块滴着油的大肥肉。
十七岁那年,我从家里出来上学,经过村口农田的时候,看到六嫂带着雄狗在地里耙地。雄狗牵着绳子拉着牛,六嫂扶着犁耙翻着地。我匆匆撇了一眼太阳底下这两个瘦小发黑的身影,正想猛力踩着单车飞驰而过,雄狗抬眼看到我马上扔了牛绳丢了牛飞快地跑到我身边,说:“林哥林哥!”我不耐烦的停下车,应了他:“狗子,你今年不是上初中了吗,怎么还在家里?”“俺娘说不种田没有吃的,俺娘还说以后叫我跟大伯学开车才有出息,俺娘说读书没用。”我看着狗子蜡黄的脸,又看看蹲在远处湿了一背的六嫂,无来由的哼了一声踏车而去。
某一年,我看到六嫂带着狗子在耙我家的地。
某一年,我家起新房子,六嫂弓着身子帮我家翻了一个多月的水泥浆。
某一年,我老妈被抓超生,六嫂一个人照顾了我一家四个兄弟姐妹十一天,老爹才从最北的地方回来。
某一年,六嫂的老公六叔因为喝酒喝死了。那一年,雄狗一岁多,还有个刚刚生出来的小妹妹。
某一年,六嫂悄悄地往我手里塞了二十块钱,这些钱,足够我在高中生活半个月,只是因为那天我刚收到高中录取通知书。
过年了,六嫂塞给我一个大红包。
过节了,六嫂给我家端来热腾腾的饺子。
我升大学那天,六嫂特意带着雄狗到我家,说:“大林子你真厉害!咱们村总共就几个大学生,你真是为咱们村争脸为你父母争脸啊!你就是我们全村人的好榜样!”雄狗蜡黄的脸望着我,眼睛里射出一道炽热耀眼的光芒,直照我心里。我莫名一惊,偷偷转过脸,不再看他们。
我掐灭烟头,从阳台回了房间,坐下沙发,重新点起一根烟,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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