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日记19(1/2)
2013年6月20日 阴
中考就这样结束了,没有给我留下太深刻的印象,等我想起来品味一下它的味道时,已经是坐在开往省城的汽车上了。这些天太忙,中考的结束铃声一响,禹霖爸爸的车就在学校门口等着,我只记得禹霖把一只手递过来接了我的行李包,记忆一片混乱,然后就是在车里昏昏沉沉,摇摇晃晃,晕车实在不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情。望窗外,已经是平原景色了。
“闺女,前面能停一下,你跟霖霖下去透透风再说吧,看你一路上挺难受的样子啊。”禹叔叔一向待我和气,我尽量克制自己因为胃里不舒服而对万事万物都抱有的厌恶情绪,温顺地点点头,天啊,还有多远,还要开多久,什么时候能考完回去,回去难道还要坐这种车吗——我喉咙里噎的全是问题,因为礼貌又不能随心所欲地问,憋死我了。
“感觉阿姨特别怕我吐在车上——”我趁和禹霖单独在路边的时候苦笑道。“那当然啦,如果是你的车,你不嫌弃啊?”禹霖把手挽到胸前。
说来惭愧,要不是他,我连来省城参加省中招生考试都不能,没车,爸爸没钱没时间,又一点儿都不放心我一个人坐火车,但家里面其他人,其实也要算上爸爸,都想我能到更好的学校里去,他们觉得这种招生考试,因为收的人少,更像是一种可以炫耀的资本。
“黄昏时候就能到宾馆,”我看见禹霖想要拍拍我的背又把手游移地缩回去的动作,摁捺住想嘲笑他的冲动,“你能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好好调整状态,以你的成绩肯定能考上的。你放心……”他好像还想说什么,但是禹阿姨在招呼我们了,他就把剩下的话化作几句哼哼,不了了之。
2013年6月30日 多云
这些天没有人管束我,暂时丢掉课业和压力的感觉就是爽啊。颜臻最近常来找我,我们在一起画画,我从小喜欢,只是没有机会学,颜臻性子随和,主动提出要教我。
“这是你画的吗?”之前襄思央他换了个位置,我没注意到,他却盯上了我,抽过我的草稿纸看我的信笔涂鸦,我怕他会笑我,但没有,他很认真地看过以后,就说出以上的那句话,“你学过吗?”
这当然是没有啊……我只是摇头。
“挺有天分的为什么不学?”
不是每一个孩子的天分都能被发现,还有很多孩子就算天分被发现了也无可奈何,家里没有条件供他们发展天分,这样的天分几乎可以说是可悲的。我很想跟他说这些,但是觉得不被自尊所允许。
“反正我就是学画画的,我教你吧。”理所当然似的,他就开始一本正经地当起我的美术小老师来。
这个暑假我们约好要每周都出来画画的,在他的要求下,我不得不放弃了那些卡通人物的描摹,从素描开始,经他一“专业培训”起来,倒还是画得有鼻子有眼的了。
2013年7月10日 阴
爸爸似乎一直不愿同我讲话,我知道是因为考试的事情,他没有按我劝告的那样,而是过早地将我前往省城考试的消息任性地散播出去,而且把最后的结果作了过高的估计和夸口。得知我名落孙山的时候,为时已晚,他在外不免要沦为一段时期内旁人的谈资与笑料。爸爸在名誉上面子上的敏感多疑跟他在生活上的神经大条对比鲜明,我不能对自己的长辈说什么过激的批评,虚荣给人带来的一时的满足感和幻灭的优越感是像咖啡、巧克力一样容易上瘾的,我的父亲并没有太高的觉悟,我很遗憾他不能免俗。
他现在一定很疑惑,我敢肯定,他对我的成绩有所怀疑,这也是理所必然。禹霖尚且入围,我却无望,这在很多人看来是不可能的。在我看来,当我下定决心把作文的方框内点下几个省略符号之后,我的落选是当然的。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事后自己也问过自己。
当车缓缓停靠在省城的一个街角,我摇下窗看外面,一面等待着两位大人忙完他们的手续。已近黄昏,城里的灯陆陆续续地亮起来,省城即使从我这里的狭小视野望出去,它也是徐徐展开的流动的光和影的幻城。之后白天看那里,已觉和夜晚不同,光与暗织就的诱惑的陷阱使得我这个初来乍到的外乡客在一瞬间就产生了陌生疏离的感觉——城市好大啊,好美啊,可是我不属于这里。天性里的敏感形成的自我保护的意识,使我不自觉地紧紧攥住禹霖的胳臂,他没有用无益的语言打断我的思绪,也没有抽回他的手。
夜色浸润得透透的时候,我一个人站在旅馆的窗边,身后挨着床,长长的布窗帘质感很厚实,不是廉价的粗糙质地,划过脸颊的时候舒舒服服——我自家都没有这样的舒服,但就是那样不真实——我清醒得不能够再清醒,却觉得眼前的生活是一场梦。
我对自己的实力太有数了,我很清楚自己擅长什么喜欢什么,如果就这样驱动着考完这场考试,可能我会取得一个得意的分数,然后呢?
爸爸心底里并不希望我到这么远的地方读书,他一直很珍惜跟我呆在一起的时光,近乎吝啬。我听见过他称呼我为“他可悲婚姻的意外惊喜”,我无疑是他生活的支点和前瞻,是亲人指指点点的他的所谓“盼头”,他一方面愿意尽可能将锁我在身边的时间延长,一方面又迫切地希望我能有“出息”,这些矛盾让他痛苦,我让他经常品尝到甜蜜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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