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日记3(1/2)
2010年5月20日 雨
教室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嬉闹的、困倦的、不懂装懂的、怨气十足的。
我在过道里听得明明白白,走进教室去的时候却迅速地静下来了——都以为我是老师的耳目吧,心里头有鬼的人总是风声鹤唳的——放到讲台上的时候,听见下面哗啦啦地翻找语文书的声响,我很奇怪他们刚刚稀里哗啦读的到底是些什么。
“今天早上背书后面那十首诗。”我习惯性地环顾教室一周,把老师交代的任务布置下去,这个课代表的职责就算尽得差不多了,我不喜欢立在讲台上摆“官样子”——这个词儿还是听他们私底下议论别的班干部(当然我也可能包含在内)的时候听到的,于是提起包回座位上去了。
他们又持续安静了一阵子,似乎谁也不愿意先开口,似乎大声朗诵一句诗是有罪的一样,不知道哪里哪一个人发了个咳嗽,教室就像暴沸一样忽地一下喧哗起来。
叽叽喳喳的,各读各的,教室像一口巨大的锅翻腾着声音的热浪,但又在一首诗上大家的声音都自觉地止住,然后故意地整齐大声把它喊出来:
竹石——
清——
郑燮——
咬定青山不放松——
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
任尔东西南北风——
竹石——
清——
他们把“青山”咬得那样重,把声调拖得那样长,好像教书先生,但实际上除了字认得怕是别的什么也不懂。看他们打算翻来覆去读个不休,我只能一声喝住,但也只能招来比读书声更猛烈的暧昧的哄笑声了。
我回过头去看坐在窗边的那位,他没有睡着,若无其事地向外看风景,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那么,是真的没有听到,还是假装不知道,或是根本就不屑一顾呢?
我默默地又把头转回来,在纸上狠狠地划了几笔。
竹石。
2010年5月28日 晴转阴
夜涌上来,一阵阴湿的余热。
四个小时啊,终于改完这篇作文了,明天老师念的时候,恐怕又会说那句能引起骚乱的话:“这是咱们课代表半个小时写的东西,恐怕你们两个小时也写不出来吧……”
其实每次都特别想举手告诉老师,我两个小时,也写不出来啊——尤其是没有兴致的话题——给我四个小时也憋不出来啊。不过我知道,老师不想听那些,老师一旦发现一个小有天资的学生,就会把他幻想成自己□□出的神童,每一次的课堂,更像是这些所谓的优等生的表演。
2010年5月29日 雨
我想我的梦。
打开门走到公用的走廊上,夜风凉凉的,带着特别的树叶的香气。对面那隔街的高楼,灯已熄了大半。
七、八、九——欸,还亮着呢,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远远地灯的光晕像只小憩着的萤火虫,停在一片巨大的阴影之中。
在这样的日子还是只能一个人呆着,蜷在小床里,睁眼闭眼都是无尽的黑暗。在黑暗里无论有再多的心事,都挡不住更黑暗更深邃的梦境的侵袭,当梦开始包裹的时候,深处的记忆涌上来,一点一点将人的意识吞噬。
……
一双结实有力的大手抱起一团白白的孩子,男孩极不情愿地挣扎着,清亮的眼里泛着泪光,才刚鼓足了劲儿“哇”地哭出了声,现在没有那份饱满浓烈的情绪便再哭不出来,好像又正在酝酿中。
立在原地的小女孩一直都默默无言,身边没有一双大手来接住她,看着一对对男女说笑地离开,她都没一点歆羡的感觉,偏偏看着眼前终于要回家的被拥在父亲怀里的男孩的这个时候,一种奇异的表情出现在女孩的脸上,好不舒服,那种感觉怪怪的,不羡慕,不嫉妒,是一种深深的自卑,一种正在萌芽的不利情绪。
梦奇异地变幻着、飞舞着、旋转着……
一座临着长街的四层小楼赫然耸立起来,在迷幻的梦境里,在这一排的房子里因为是瓦顶的缘故显得更加出挑些。这是她的家,是通川这样的故乡里她没有几分温情的家。
通川是个并没有完全开化的地方,但是就算是相当“成熟的文明的”城市里,也还找得着这样的房子的,就是国家口里常道的“廉租房子”,当然也有个更加直白的叫法“贫民窟”——还是五六十年前的建筑了,在通川钢厂刚刚落成的时候,这种红色砖块房子在那个时候还是相当抢手的,之前一直被用作钢厂职工的居所,后来这里的人有出息的就立即搬走了,顾脸面的也渐渐搬走了,只留下一些既没出息又不顾脸面的在这里面混,还陆陆续续搬进一些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闲棍,当然没多久就也住不下去了。
小楼是一面看着公路,一面倚着另外的地势更低、但楼层更多的房子,那后面是依着坡修建的一丛丛的同款房子,年岁都不小,但是结构材料各有不同:有砖的、泥的、混凝钢架的,都是政府慢慢修葺来,收容那些看着房价落泪的贫人的。每一任官来都修葺几座,因而年时久了积得就多了,也杂了。
梦里出现这样静止的画面是不很常有的,可暗示了人最无力的挣扎,内心底最为阴暗晦涩,不愿为人道起的地方,可这里是她的家,偏偏是她的家呵!是她想要逃离又无处可去的巢穴。
梦奇异地变幻着、飞舞着、旋转着……
黑暗的、迷离的、隐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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