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小然(1/2)

眨眼之间，对面的大活人不见了。

空间迅速崩塌，强烈的下坠感带来的生理恐惧像黑色的潮水一般层层叠叠地涌上来淹没了他。

直到——从地上弹坐起来的时候腿抽筋了。

“哦哟，这么快就醒了。”背着双肩包的大男孩，站在他侧面弯腰着笑眯眯地打量他。

乔木吓了一跳，两手撑在枯草遍生的地上，用没抽筋那条腿蹬出一片黄尘，想要逃出这人笼罩下来的阴影。

林深疑惑地摸摸自己脸蛋，心说不应该啊，咋这躺地上的小白脸一醒来咋这么大动静，手舞足蹈，跟见了鬼似的。

“怎么还不走？”陆野听见了动静，凑过来看了看站着的和躺着的，有些不耐烦。

林深扯了扯陆野的迷彩服袖子，指着自己的娃娃脸，问他:“野哥，你说我长得丑吗？凶吗？”

陆野的模样生得硬朗，皮肤偏黑，面无表情都具三分凶相，瞪大了眼睛看人更是称得上凶神恶煞。

此刻，他跟林深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十秒钟。

林深缩了缩脖子，撑住后腰嘿嘿一笑:“放屁，我在放屁。”

陆野移开目光，没有接林深的话，只在心里默默道：“白痴。”

“你们是谁？”乔木醒过神来，心想这应该就是那个人说的游戏副本了，那他们呢？和他一样被迫进入的玩家吗……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回轮到林深跟见到鬼一样往后跳了一步:“新人？”他不敢相信地望望陆野，见后者没理他，又转头对着乔木。

乔木有点懵，但依旧如实点头说道:“我是新人。”

“你的腿抽筋了？”

目前的天色还不算晚，陆野刚醒的时候根据太阳倾斜角目测估算了一下子，现在大约是下午五点到六点的样子，他是背光站的，乔木自然就面着西晒。

阳光不算刺眼，也说不上柔和，从正对脸的方向照过来，乔木眯着眼睛略微歪了歪头。

虽然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很像土匪头子，但好像没有敌意。

乔木舔了舔起皮的嘴唇，相对男人来说略显秀气的眉头皱起，不自在地动了动腿：“是有点抽筋了……”

“别动。”陆野蹲下，直接捏了捏乔木的小腿肚，乔木下意识往后缩，被陆野另一只手控住膝盖，“林深，按住他。”

“得嘞。”林深屁颠屁颠跑到乔木右侧按住他另一条腿，“新人，跟着咱野哥混呗，保管你顺顺当当过关。”

乔木心中一喜，自己初来乍到有人能带带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他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那就麻烦二位了。”

这边，陆野已经上手脱了乔木的皮鞋，三下五除二给他正了筋。

可怜乔木疼得一口闷气上心头，半天说不出话来。

林深瞅着他那模样笑得直哆嗦，侧了侧自己的肩膀，“来，肩膀借你。”

乔木一脸便秘表情地冲他摆了摆手，“不，不用了。”然后一边吸气一边对陆野道谢。

陆野略一点头，起身拍了拍手，随口问道：“叫什么名字？”

“乔木。”他穿好鞋子站起来，想了想补充道，“就是树的那个乔木。”

话一出口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乔木还想说什么，被陆野挥手打断，“行，知道了。”

就在几人说话的档口，乔木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

陆野和林深互相说了几句有的没的，乔木没仔细听，耳边的哭声越来越清晰，实在是……太吵了。

乔木忍不住插嘴：“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啊？你说什么？”

“没……”乔木怀疑是自己的幻听。

声音传来的地方被一片长到差不多一人高的枯蒿野草遮着，乔木心烦意乱，想着走近看看也没事。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野草边上。

乔木有些犹豫，回头看了看那边的两人，这么大的声音他们都没听到……怎么办，去不去，可是声音近在咫尺，他挣扎了一会儿，打定主意只走十步就出来。

一步。草秆被压倒，两指宽一臂长的叶片尖尖被晒得发黄发卷，细长干脆的茎子炸破在脚底，发出轻而脆的声响。

两步……四步……六步！

乔木也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场面——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女孩，穿的是民国时候的蓝白花布上衣和齐膝黑裙子，蓝白花布上衣还算完好，黑裙子则撕成两半堪堪遮住大腿，细细伶伶的手指手背青紫擦伤都有，正轻颤着扣斜面的盘扣，最骇人的是手腕处的紫黑压痕。

不用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女孩面对眼前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十分恐惧，一把揪住衣领，边往后缩边捂着嘴巴细细地尖叫，这声音比一只虚弱的小动物发出的大不了多少，陡然刺痛了乔木。

乔木猛地转过身，表情凝滞。

记忆深处，也有一个女孩子像面前的女孩那样哭泣，而那时幼小的他缩在衣柜里死死咬着袖子，不敢发出丝毫响动，眼泪淌了满脸。

陆野和林深正一前一后向他走来，乔木伸手拦住他们，视线落在脚面，声线略微发颤:“那里面有个女孩儿……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陆野显然听见里面传来的啜泣声，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乔木？你叫乔木对吧。这个世界和外面的不一样。有的人，在这里，不能算是人了。”

乔木呆呆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陆野抿着唇，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