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课时(2/3)
然那是以前了,以前穷人的命都不值钱。那时候隐晦地管这个叫填河,不管是遇上抱船尸还是别的龙王,水怪,总之要拿人命去换的,就都叫填河。这抱船尸似乎也懂得衡量船的大小,如果是小船一般一个人就够了,最糟的情况也就是五六条人命换一船人。我小时候就见过一回……”
老船家似乎陷入了回忆,这里阴沉沉的天,浑浊的河,呛人的烟草气,老人低沉而有些绝望的声音都让四人忍不住屏住呼吸静静倾听,谁也不敢打断。
“我家世代是行船的,倒也不局在这一带。我爷爷那一辈上掌的还是大船,是给大老板做事的,船大,载货也载人。我那时候七八岁,刚开始学着在船上帮忙,虽然从小就听过很多河上的故事,但还真没亲眼见过这些东西。
可是那一年水灾刚过,不管是抱船尸还是水鬼之类的东西,遇上水灾年水里死的人多了它们也就格外凶戾,最凶的甚至能把船掀翻。
我爷爷掌的船就遇上了那么一只,能拉百人的船就生生被一只抱船尸拖住,而且随时都有被掀翻的趋势。
船老板下令开始填河,船上那真是哭声一片,基本六十岁以上的老人都被抓去填了,发现生病的也填了。因为那时候认为即使不填河,这样的人也耗不过去——大概这样想,活下来的人良心上就能蒙混过去吧。
可是那一次的抱船尸真的很凶,扔下去五个人也还是没有松动的迹象。按说客船不比私船,填河是有默认的规矩的,老弱病填完之后就不能再丢人下去了,否则坏了名声以后这船就没有办法再跑了。剩下的也就该生死由命,何况已经收了五条人命,抱船尸就算是要困,也不会再困得太久了。
但是那时候船上偏偏有个老财主,他之前就塞了钱给船老板所以没有被填河,到了这时候他就更害怕了。又怕自己被填下去,又怕不继续填自己这把老骨头会熬不过去,所以给了船老板一大笔钱让他继续找别人填——也许再填一两个人,船就可以走了。
船老板看着钱心动了,可是当时船上除了那个老财主已经没有老弱病,这时候有个女人怀里的奶娃咳了两声,老财主和船老板就盯住了他……”
老船夫像是被烟呛了,也咳了两声,似乎对当年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当时那样的船,船上一般分四种人——一是船老板和掌船的还有船员,二是船上货物的老板和手下,三是正经花了船钱坐穿的船客,还有一种只是因为船上还有空位,空着也是空着就给点便利,只交了很少一点钱来搭船的穷人。
那时候被填河的即使是老弱病也多半是第四种人,像当时那么凶的情形逼急了也会填船客,船员都是身强体壮,他们反抗也没有办法。
人心真可怕啊……那女人也是搭船的,独自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即使谁都知道那孩子也许只是呛了,咳了两声,也许根本就没生病……可是那种情况下人心惶惶,又有许多人刚被填了自己亲人好像巴不得别人也跟自己一样悲惨,所以那样一个奶娃,愣是生生被扔进了河里。
那女人凄厉的哭声我一辈子也忘不掉啊……
我想我爷爷也是忘不掉,当时他反对过,可是抵不过那么多人,身边又带着我生怕惹怒了众人连累我,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那之后他就没再替别人掌过船了,就在渡口守着自己的小船打打渔,偶尔渡渡船客。至少是生是死哪怕由天不由己,也好过由别人来掌握。
他到死都在嘱咐我,这辈子绝对不要拿人去填河,遇上了,就熬着。熬得过去熬不过去,都是命……”
……
听着老人的话半天没有人吭声,他们似乎可以放下心来不必担心自己被扔下船去跟抱船尸亲密接触了,但这个故事却让人心思沉重而又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老船夫讲完之后就沉默地抽烟,狠狠抽了几口,抽完在船沿磕磕烟斗锅子里的灰,突然抬头对他们说:“学生娃,你们那个老师……你们也就别再等了,他回不来了。我虽然不清楚他是知道不知道这抱船尸的事,是有意去填河还是太自以为是认为自己对付得了抱船尸,但是只要一旦下了水,人就回不来了。”
“不会的,老人家。我们老师他……很厉害的。”
大家既不相信华玉盏会英勇大义主动跑去填河,也不相信他会对付不了抱船尸而被灭掉——就算真的对付不了,相信凭他的本事也能逃回来的。
老船夫对他们的话则不置可否,只说:“你们老师下河之前说过,让我有机会就带你们走。所以我只想问你们,到时候你们想继续渡河,还是返回去?”
老船夫的口气活像已经确定华玉盏填了河,四个人面面相觑一眼,徐舰顾不得吐得昏天暗地,生怕说晚了别人会提出不同意见似的喊:“渡河!我们,要渡河!”
他一心探寻鬼村要将它们公之于众,既然荒田村连找都找不到已经没戏了,怎么肯放过这一次的目的地?
高学夫也同意他的意见,既然来了总不能什么收获都没有,听了个莫名奇妙的故事就打道回府。他认真想了一下,以自己的眼光衡量了安危利弊之后说:“我也同意渡河。”
杨丰旭和桑宁自然也没有意见,他们两个所担心的是没有华老师的话,要怎么面对河对岸的风险。而这个担心因为他们并不相信华老师会遇难,所以也就不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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