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八章(1/2)
再是宽敞,久坐香车,身子难免舒展不开。
晏斐双腿发麻近无知觉,稍动几分,听见外头些微动静,尽是言笑说语,只闻其声,景象偏又被一卷帘帷阻拦,一方浮闹,这处清寂。
好似生生隔成了两个境界。
只是谢玖回来了,他便安下心来,复又垂坐厢中,借由竹帘染得幽黄的日光,手中摩挲半刻的木雕。
稍显沉静后,外头忽而没了声,淡致空绝,犹如只剩了山林悠谷。
晏斐轻抬起眼,敛眉思索片刻,侧了侧身,心思似浮木微动,眸光悄然挪至帘帷间隙处,终是未忍住,借由一缕明光望过去。
尚不曾看清物事,倏地风动,帘帐叫人一掀,日色与凉意,并山间草木气息齐齐涌入。晏斐不及防备,一位随侍的下人抱着只乖顺小鹿,递至他衣摆铺散处放下。
这鹿尚且年幼,脚蹄着了箭伤已不能站起,双眸乌黑清澈,似沾了水泽,此时茫然四顾,时而发出哼叫。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谢玖仿佛沾了漫山秋阳,高马徘徊在香车外,临下望向晏斐,开口说道:“送你。”
晏斐愣怔不得反应,自谢玖那处避开目光,低首与身前小鹿两相对视,尘光轻浮,百转沉静,很快便想明白。
——去了趟高山深林,谢玖机缘正好,将其活猎了回来。
许多年里身姿矫捷,武艺精进,她自然不是第一回猎到山林走兽。鹿虽珍贵,于她而言,更欣喜的是纵马山间的舒畅快意,如何处置猎物,谢玖并不在意。恰有晏斐一碗青梅汤递上,溪涧潺水飘清叶,空山疏阔,让她记起还有这么个人。
兴致所起,便回之作谢礼,不敢相欠罢。
小鹿乖巧无害,因着是她不由分说,着人放在旁侧的,晏斐指节勾起,不敢轻易触碰,眼睫轻颤,他清敛着声:“只是一碗凉汤罢了,晏斐应当做的,这鹿贵重许多,家主…..不需要回赠。”
他说完,不着痕迹稍有避开,青衫侧颜如玉,似是摒绝尽帘外日影浮光。
谢玖皱了皱眉,耿直又说:“想送便送了,蒹葭野望,我随其泽,谁说这是谢礼。”她扬马矫劲,如男儿般风姿冠发,举止言行亦带了说一不二的豪迈。
恰巧小鹿长鸣一声,扑哧意欲起身跑走,然伤势犹重,无济于事,却又脆弱跌倒至晏斐身上。
晏斐无可奈何,终得慢抬起手,施力扶它一把。
谢玖看在眼里,心绪渐平息下,抿唇半晌,她缓着声再说:“谢玖送物事,只随心而为,不被旁的缘故干扰。纵是一只鹿,那也不稀奇,你收下就是,炖作食羹或拿去入药,尽皆随阿斐。”
她神态坚定,晏斐只得自顾低眸,不敢再多言。
苟胜不知从何处跑来,唤了声:“主人!”而后伏在车前横栏处,双眼来回看了小鹿一遭,转头出声道,“鹿有灵性,这只年幼纯澈,实在惹人怜惜。且它只伤在脚蹄处,尚能医治痊愈,就莫要生杀了,可否带回府中养着。”
谢玖没甚讲究,旁人若喜欢,她都是随意的。
正要点头应下,眸光一扫,谢玖又改了口:“鹿已非我所有,谢玖可做不得主了,你问阿斐便好。”
“那晏公子说,好是不好?!”
苟胜少年气性,单纯无甚心机,一双笑眼递向晏斐,似带了漫山明光一样的期许。晏斐半窘半无措,这期许似柔软枝叶,轻易将他困在墙隅,不忍挣脱或拒绝。
他哑口无言,眸光又望及车外谢玖,最终低敛下眼睫,点了个头。
“……好。”
这样一来,便算应下谢玖这礼了。
却也没甚么,她既如此迂回使性,让她高兴就是。
***
山阳西去,愈渐昏黄时,众人都已尽兴。
谢玖疲竭力乏,抵不过旁人恳求,舍下马儿,坐入香车中。
苟胜早先留了些山泉,又掏出自谢府带出的安神丸,服侍谢玖饮下,便自顾跳下了香车,言道不愿挤占主人,另骑一马,随在其余人后头,缓慢归程。
岁月有尽时,山景留朝夕。
长道总有颠簸,香车虽结实精致,一路倾压细石,难免左右轻晃。竹帘相打,夕阳透入,阔云气海里,悠然总不停歇。
因一整日耗了许多力气,谢玖疲倦尽显,面色又渐趋苍白。此时她身上盖了层薄衾,阖着双眸,头倚帘壁处,似已沉沉睡去。
气息平稳,容色安宁。
香炉慢熏起,化作轻烟缕缕升入半空,受竹帘间隙的蕴黄日光一照,彷如蒸发再看不见。
晏斐跪坐另一侧,身姿端正,好似不着半分累倦。轻然抬起眸,他借着车中柔和昏笼的日影,不作声响地凝向谢玖。
似穿透了许多屏障,带着极隐忍小心的思绪。
直至被幼鹿一声低鸣打断。
晏斐与苟胜本就懂医,为小鹿伤处上药包扎并不难。布带虽已绑束好,它犹不能行走,安然伏卧在香车角落,间或双眸如沾水,定定望着晏斐。
许是真有灵气的,这鹿为晏斐所救,与他倒不认生,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总挣扎着欲贴晏斐近些。
方才那声低鸣,恰如它愿,轻易攥夺了晏斐目光。
小鹿前蹄几撑几爬,脑袋立时往晏斐处凑,喉间再发出一声声似兴奋的咕噜。天性温顺如斯,便是欢喜亦毫不遮掩。
晏斐眸色放软,心生怜爱,抬手上前轻抚它脑袋:“你啊……”而后神色似含着无奈,他袖摆一搂,温柔抱起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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