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三章(2/2)
芷村。”话音轻缓落下,平淡如常的语气,却没由来地紧仄了屋内的气氛。暗烛孤零,为秋夜自地上生起的霜凉,稍许匀些慰藉。
晏斐凭自坐在灯旁,像是凝在其中,亘古不动。
“晏公子是在替谢玖躲避什么呢?”
晏斐不想让她多问,眼睫在灯影下颤得细微,半晌只说:“您旧疾愈重,晏斐让您多留几日,得以调养身体。”
谢玖点头:“有道理,离开白芷村,谢玖回到东陵,晏公子返至长安,你我怕是再难相见。”她倚着床沿,继续说,“可这只是其一,并非全部缘由。”
灯烛微弱,衬得本就陈旧的四壁,几近腐朽。谢玖坐床榻间,贵气洒脱,像是与周围格格不入。
沉默好似历经了亘久洪荒。
她眸光幽深,居高临下地望着晏斐,声音仿佛从屋中空黯里低低发出:“是谢玖疏忽了,晏公子才绝计深,既然知晓谢玖遭袭,又怎会猜不出,谁是那群刺客的幕后主使。”
话说到此,彼此心知肚明,哪怕是先时如何也不敢相信,如今也不得不叹一句——
君心难测。
谢玖想好生嘲讽自己,枉她以为长安一行尽在掌控,游刃有余,原来还是由高位上的少年帝王摆弄了一番。
河曲王之乱,百官惶惶自恐,长安城归独孤湛掌控。堵住长乐门,让谢玖一行只得往永宁门绕行,算不得难事。
至于那群刺客,现在想来,那般的训练有素,招式狠厉,分明与亲政祭礼上的暗卫无二。
她怎就……怎就遮蔽了眼似的,现在才恍然。而晏斐,心淡闲散,始终游离在权政朝堂之外,却比她早那许久,立时已看透。
两相差距,岂止天地之遥。
都说天道酬勤,她费这么多年的力气,依旧抵不过旁人的才智。
自顾追悔沉思,谢玖不经意一动,尚未察觉,左脚踢到甚么物事,沉钝一响伴随水声荡越。
她循声俯身,这才瞧见木盆正搁在脚侧,内盛热水,还氤氲扬着白气。
屋中虽然有一盏灯烛,暗夜无边,到底还是黯淡了些。谢玖甫一回来,恰见晏斐燃灯栖坐,静谧无声,心绪尽已放在他这处,并未在意到床边地上还有正好的热水。
晏斐始终不为所动,这才稍有动静,侧过了脸颊说道:“您外出一趟,不免沾染寒凉。双脚着热水泡之,可驱减秋夜凉气,一夜更能安寝。”
谢玖一愣,仿若平水微漾,沾染了难以理解的诧异。
灯火微光下,她小心相问:“你此时点灯等候,本是让谢玖有一盆热水暖身?”
旋即她又了然否下,如果真只是这样,晏斐又何必置放花叶,叫谢玖知晓他已经悉数洞彻。
左不过,还是皆有其意。
可即便这样,谢玖依旧不敢质问,方才进屋时下意识凝聚的镇静,顷刻之间,恍若任由微弱火光软化了干净。
晏斐平淡看了她一眼,眸中情绪流转,正应下了谢玖猜想,不需多说。
忽而好似铺天盖地的疲惫袭来,如同永夜无边的暗色,重重浸在谢玖周遭。她埋着头落下沉思,而后轻笑几声,挪了挪身子,艰难地弯身想要将鞋袜扯下。
双腿又一阵僵麻,难以支撑,一时失衡险些歪下。
晏斐适时上前扶起,待谢玖复坐稳妥,抬了抬手,试着帮她将沾了霜珠的鞋子脱下。幸而谢玖只见沉默,并未抗拒。
他安心几分,轻声开口:“家主坐着罢,晏斐来就好。”
盆水清响,谢玖抬头便看见,晏斐将她双脚放在木盆中,不着辛累做着谢府下人该干的活,却是细致有余,神色温垂不改。
谢玖平生并非第一回,受下旁人犹带讨好的温柔。只是先时百转千念,向来冷静自持,这还是头一回,没由来生起了浅淡眷恋。
她只觉心思压得太久,今夜霜悄月长,星灿映远山矮屋,宁柔温软俱是正好,叫她难得想卸下多年的防备。
于是谢玖低笑了几声,自顾开口:“大晋士族皆是出仕朝堂,伏拜帝王。你可知,为甚么独独谢府不同,偏又最为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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