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勉强(2/2)

现场，只是一个胜一个地会编。最有代表性也最是陈词滥调的便是说，那引起骚动的是一条巨龙，乃天君派来勘察凡间一圣灵。在月国地带盘旋不前，是觉着此地龙气旺盛，欲大肆汲取精华，以助其修行。然天君听闻大怒，即刻遣天兵天将前来捉龙，以免伤了大月国的鼎盛国运。这才有了地宫的一番倾覆。

君主掩耳盗铃，将特使们重重赏了请到御花园里赏新移植的昙花五朵。历来君主渴爱勉强，勉强刹那间的美丽一定要在自己眼前绽放，勉强那光明盛世在自己任上留一遭。

洛也不知听到哪一段便陷入自己平白造出的绝境里。

“你说倾覆？”

“啊？”

“你说地宫倾覆了。”

“是，不过……”

孟婆望了一眼目光又变得呆滞的洛也，觉着自己也没有继续讲述的必要了。

她这张不好看的脸回来了，那股子可贵的元气却不知道被冲散到这世间哪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去，像是路人们抱怨过的洪水过境，它带走的珍贵物件再也找不回了。

洛也在孟婆的小屋子一住就是十几天。甭管这日子是咋过的，也算是一老一更老的结伴度过了整个佳节。从除夕，到初一，再到十五，孟婆眼看着洛也一天比一天有精神，十五日晨，她竟主动提起要去桥两岸参加一岁一度的元宵灯会。

孟婆不喜这些年轻人爱凑的热闹，但难得洛也高兴，便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地迈出自家小院儿。

今年的灯会主题是“鸡”，原因无他，地上是个鸡年罢了。孟婆感慨，这些小鬼是活着的时候热闹还没凑够吗？死了还要陪活人凑热闹？还一年年的连着办，都在地下几十年了，也不腻得慌。

自然是不会腻的，一年有一年的滋味，一岁有一岁的劲头。没熬到百年可少享了多久的清福啊，还不许咱在地底下活得更肆意快活？快活几十年，一口汤一灌，接着去凡间受苦去，这才是一个有声有色的轮回。

再看洛也，东瞧瞧，西望望，根本看不出来是经受过什么痛楚的，一面仔细盯着每一个花灯瞧，一面砸吧着嘴评论万千。

“这通体雪白的，亮是挺亮堂，不过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年是兔年呢。”

买卖鬼甲翻了个白眼，比他做的灯还亮。

“这个嘛，模样还成，就是……就是总觉着缺了点什么……啊，是不是比别家少了顶鸡冠？”

买卖鬼乙撇了撇嘴：“怎么着，不能做母鸡花灯吗？”

“成成成，母鸡当然成，母鸡汤才好喝呢！”

孟婆插了句嘴：“你是饿了吧？”

买卖鬼丙好心喊：“老张今天不烤饼了，烤的鸡翅膀也是一绝嘿！”

洛也道了句多谢，便愣着头直直地往南走。

刚两步，便闻着鸡油透出的肉香味儿，眼前人手上晃着一个油纸包，身上半点儿腥味儿都不曾沾染。

他低下头，将油纸包完好地递给洛也，温声道：“徒弟，元宵了，你想好了没啊？”

吃货洛也不负她师父的期待，当他面儿便拆了丝线，尽力吃得不那么像传说中的饕餮，满嘴沾着鲜美的油花说：“我没有仙缘，纵使鬼夙他犯了各个门类的错儿来帮我搭桥，您的徒儿也还是没有仙缘，别再诳天君他老人家了，人挺忙的。

“鬼夙他这辈子没做过一天凡间君主，却看了不少。富贵病没学到，短处倒继承了个十成十。他们都爱勉强。正如月国国君将昙花植来没问过人花愿不愿意，他鬼夙给我一副长久的肉身也没问过我愿不愿意。从前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个因果，现在我明白了。

“我想说我不愿意。

“若我这一生注定是短暂而孤苦的，我想受着，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