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七年2(1/1)
是那段,与魂灯最接近的梦境。
他合上眼,任神志湮没在虚无缥缈中——熟悉的景,青山暮,落日沉,女人牵起孩子的手向淅河走。
“您要带我去哪里?”是七年前的自己在说话,彼时,眼底还一片纯澈。
“秋夫人,他们都说暮黎宫被围死了,是真的吗?”
女人握了握他的手,余晖沉落在匆忙的脚步中。走到一半,她忽然蹲下来,捧起他的小脸:“你先往前走,我在这里歇一歇。”
那时正值秋老虎,下过一场雨,晚上还带着黏糊糊的水汽,不透气,怪难受的。
“我也歇歇。”小孩坐在她旁边,白皙的小脸被热浪蒸成粉色,“秋夫人,借扇子一用好嘛?”
女人低下头,头发乱糟糟地盖住眉眼,看不清神情。她从袖中掏出一把白画扇,顺手递给男孩。
男孩接到扇子时吃了一惊,这还是秋夫人第一次把扇子交到他手中。正扇得舒服,女人对他说:“穆离你先走。”
男孩当然说要等她一起走。
女人推了他一把,手劲不小,小孩扑进夜色里,踉踉跄跄地向前。忽又感觉什么不对,转回身来冲她喊,“等您片刻又不碍事,走夜路,两个人相扶持也好些吧?”
左手拿着白画扇,另一手中,火把熏烤着夜色,他隐约看到了女人的脸。
“拿好画扇,回到暮黎宫去。”
是命令的语气。她像往常一样瞪他,很凶,无半点他人口中的慈爱可言。
他便持着火把继续走,听得身后幽幽的叹息声:“都把扇子给你了。”还不明白么。
都把扇子给你了还不明白么?下句的这几个字,秋夫人没说出口。
没出声的话,到底是在问穆离,还是在问自己,竟彼此不知。
眼前的画面里,漆黑中有微光,昏暗深沉,在迷茫中荒度了不知多久,天亮了起来,那孩子走了一夜天。
他涉过河滩,跋过大山,在沼泽里与水鬼搏斗过,路途中也曾被荆棘划得遍体鳞伤。白衣破烂,俊俏的小脸也布满泥尘的痕迹。
一如七年后的他自己。
就这样走了好几日。那时他小,轻功与瞬移术学不到位,从淅河走到暮黎宫所耗费的时间,比现在多三倍不止。
七年前,那个孩子单凭一只破水囊,灵力袋,还有数只不干不净的果子与菇类,跌跌撞撞撑下来了——十几日的风餐露宿。
男孩一掀袍子,坐在溪边的石头上,半只脚已浸入污泥中,倒来倒去玩儿,沙石黏在白皙的脚丫上,显得格格不入。
向前看,似乎离暮黎宫不远了。他吃力地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听到有人声在熙熙攘攘。
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他挤过去,听几人欷歔道,暮黎宫惨啊。
前几日他们说,暮黎宫被围堵了。
过几日他们说,暮黎宫支离破碎了。
现在他们说,暮黎宫了无人烟,连那个秋夫人都回不来了。
喉头梗塞,他很想接一句,他回来了。
可是回来面对什么呢?门可罗雀的冷清,千夫所指的罪孽……他开始害怕,他还不想登上这宫主之位,踏着那些人的鲜血,他还不想。
这才开始明白半个月前,秋夫人为何要弃他于不顾。
也许她根本没打算回来。
不然为何要把白画扇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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