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 6(1/2)

中心医院内。

程简萧低头看着单子，眉头无声地跳了跳。

光是挂四天营养液就花掉她几百块钱，再加上平时服用的药物，买教参交学费的费用……十二月份的生活费已经捉襟见肘了，这个月看起来又会过得很惨淡。

她最近持续发低烧，一向小病靠捱的程简萧只能从宿舍里翻出两包过期感冒药，咬咬牙喝了下去，却迟迟不见效。本来想到医院打个退烧针赶紧痊愈，没想到查出来的结果是严重贫血。

医生嘱咐她的时候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让她挂几天营养液再好好休息上一个月，别年纪轻轻的身体就不行了，程简萧也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直到看到费用才心痛地下定决心——以后，每天都吃猪肝，再在水里泡几个红枣。

程简萧挂完盐水，到大厅找带自己取药的小护士。周围几个骨瘦如柴，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青年朝她吹着口哨：“姑娘，摇/头/丸还是k/粉？”

程简萧低头看看自己手腕上因为挂水留下的针眼，一脸淡定地回答：“海/洛/因。”

染着红毛的青年给她一个肃然起敬的眼神。

经过年轻医生被这番对话吸引了注意，在发现只是年轻人的玩闹后，低头笑了笑，轻轻地摇了摇头离去。

程简萧转过头，发现旁边的小护士脸色有点僵，于是乖乖地闭了嘴。

她最近话是有点多，跟谁都忍不住贫两句。

这种状态似乎有点像……算了，打住。

想到陆沉舟的脸，程简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觉得额头上刚愈合的伤口又是一阵痛。

三楼是精神科的病房，当她穿过走廊时，看见几个穿着蓝白相间病号服的中年男人站在窗口，往楼下的人身上丢塑料瓶，一边发出尖利的笑声。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转头，冲她嘿嘿地笑了两声。他眼窝深陷，下巴上是凌乱的青色胡茬，很邋遢的模样。五官却大气，眉眼英气，鼻梁高挺。看起来之前也是个英俊的男人。

3001的病房门敞开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女孩正被几个护士摁在床上注射镇定剂，声嘶力竭的叫声似哭似笑。临床的女孩习以为常似的低着头，无动于衷地又翻了一页书。

程简萧刚想收回目光，女孩却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视线，抬起头来。

那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那天的事……谢谢你。”女孩手指局促地摩挲着门框，紧张地对她笑了笑：“我给你添麻烦了吧，当时情绪不太对，抱歉。”

女孩长相清秀，气质里有种羞涩的文静，完全找不出一丝那日歇斯底里的影子。

“哦，没关系。”程简萧看着她，欲言又止地停住。

女孩留意到她的表情，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安。程简萧瞥了一眼她的胸牌，淡淡地问：“孟菲是吗？最近怎么样？”

“还好……”孟菲的话被隔壁床女孩突如其来尖锐的哭喊打断：“你们放开我——痛——”护士脸色不变，眼疾手快地摁住她将针头从她的皮肤中□□，习以为常地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女孩逐渐安静下来，身体蜷缩成一团，断断续续地呜咽着：“痛……我好痛。”

她的手无意识地抓紧身下的床单，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仿佛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看到程简萧皱了一下眉，孟菲压低了声音道：“她啊，同班男生恶作剧，在她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把铅笔竖着放在她椅子上了。”

说到这里，孟菲顿了顿，握在门框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骨节泛起苍白的颜色。

想到那幅血淋淋的画面，程简萧心尖猛地一颤。

不用她说下去程简萧也知道，铅笔会刺穿她的子宫和□□，终身无法生育。

光是想象都觉得难以忍受的痛苦。

“那男生呢？”

“家里本事大，赔钱了事。”程简萧顺着孟菲的视线望过去，此刻女孩的手臂正诡异地端在空中，做出搂抱婴儿的姿势轻轻摇晃，表情温柔地喃喃低语着。

她看着女孩毫无血色的脸，忽然想起前两日曾在新闻上见过这张面孔。

当日的采访上，女孩消瘦的手腕上满是可怖的疤痕，有新鲜的，也有结痂的。

她呆滞地望着镜头，一动不动地任凭那些话筒和镜头戳到身上。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像是盛着大火燃烧过后的灰烬。

孟菲低头用力地绞着手指，声音有些发涩：“我很同情她，真的。可我也很怕……”

害怕每天深夜听到隔壁传来的呜咽和自言自语声，害怕临床女孩发病时歇斯底里的样子，害怕每天提心吊胆地活着。

“我不想有天也变成那样。”

不想有天自己也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不想那样全无尊严地活着。

程简萧忽然有点理解她。

她那天的猜想没错，孟菲不是那种情绪激进的亢奋型患者，她爱干净，敏感又有点胆小，基本就是个性格内敛的普通女孩。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和这些人朝夕相处才格外痛苦。

这时候取药的护士回来了，招呼程简萧过去。离开前，她试着对孟菲微笑了一下，轻声说：“好好活着。”

孟菲有些讶异地抬起头，也苍白着脸努力露出一个笑容：“好。”

程简萧把药揣进口袋里，转身上楼。

她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模拟着孟菲那日走上天台的场景。

程简萧拉开那扇厚重的铁门，小心地抬脚登上天台的边缘。天台的边缘很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