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唐书一封呈夷情 1(2/2)
派出船只入贡以求封赐,也是为了能够名正言顺,也有向大明通报夷情的用意。海外之国相互攻伐本是常有,那暹罗贡使也说前几年因被东蛮牛国攻破国都,至老国王身死故而未派使节来华。
但田生金感兴趣的却是这傅小飞向前往查勘的官员所说洋夷传教士如何在渤泥国中跋扈,国中又是如何拨乱反正,其中所询种种渤泥风俗倒与旧档无异。驱逐教士这事正挠到了田老爷的痒处,自是对这渤泥国的贡使便又另眼相看了。
而渤泥贡使提供的各种海外情状更是为田生金以后的上疏提供了充足的弹药,例如西班牙人在马尼拉如何屠杀华人,万历三十一年皇帝发出的诏旨他们又是如何敷衍,乃至中间的事情原委,绝非如当年皇帝所知是‘嶷等欺诳朝廷,生衅海外’,而是西夷蓄意为之。
更有那吕宋山中金银自出的传说,实是西夷在大东洋之东的银山,那美洲大陆上的土著是如何被西夷屠戮,白银又是如何被西夷采掘后运到中土换取生丝和黄金,以及西夷逞着坚船利炮在南洋肆虐的种种。所有内容都算是有理有据,最关键的是还提到了如今佛郎机与西夷乃是共主,这就又将澳门的地位给表露了出来。
澳门原是香山县辖下的一处小渔村,人烟稀少,嘉靖三十二年,佛郎机人借海上风浪打湿货物之名贿赂地方官员登陆,自是便盘踞不去了。虽然大明对澳门的管理算得上严格,但毕竟为蛮夷所占,佛郎机人更在其上修造屋舍,到此时许多澳门的佛郎机人已是在此地出生的二代,但如今得知西夷俱为一体,那就是另一番议论了。
因为这个原因田生金对傅小飞一行,又仔细验看了金叶表文无误,只是堪合文字上尚有些疑点,但对方说是年生日久,许多器物仪仗又被西夷毁弃,而田生金也就不再过多苛责,毕竟前番还有暹罗贡船的事情。他与左右布政使商议之后,遂暂准了傅小飞一行在广州港进行停泊了。
那暹罗与渤泥两国的贡使如今都在城外怀远驿中居住,听闻也有商人上门去寻些货品的,这倒也是寻常,往来各国的贡使多有私带货品的,官府对此并不会有太过严苛的管理,何况私带的货物官中另有一笔税收,至少于公而言并不会有官员将送来的银钱拒之门外。自嘉靖二年‘争贡之役’,朝廷废福建、浙江市舶司,故而广州此时独大,往来的商船贡使更是倍于以往,自是已近百年了,本地的商户见有外夷朝贡船到港,唆使牙人经济来观风色那是常有的事情。
暹罗还好,除了活物有孔雀三对外,其余象牙官府都是从优给价,民间商户也就只能收些香料。
但却没有想到渤泥国开列的入贡之物不光奇巧,而且在广州港口引起了不小的风潮。
光是水银镜这一桩便足够惊人,田生金碍于身份虽未亲见,但听说得多了,自然也生了许多好奇。
昨日正好巡视海道副使罗之鼎来报说渤泥国的正副贡使求见于他,照往常来讲,他这个一省封疆还不至于亲自接见一个小小外番的使节,但既然现在自己都对这群来客颇感兴趣,那就又要另当别论了,今日午后田生金就准备在官邸接见傅小飞和顾子明。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却打断了田按院的思绪。
“老爷……”
“何事。”
一个老苍头从门口迈步进来,叉手道:“外面有一老先生来递门帖,说是王御史的家人。”
“哪个王御史?”田老爷方才心思不在这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老爷怎么忘了?就是出身贵阳的那位御使相公,名讳尊德新迁去了太仆寺的那位。”老家人官场上的消息倒是灵通。
“哦……?”田生金心头有了印象,接过门帖再看,心下虽然好奇但这层关系却非一般,眼下又无事,人情还是要卖一个。
“你且让他进来。”
【注:争贡之役指的是嘉靖二年(1523年)六月,日本左京兆大夫大内艺兴遣使宗设抵宁波。未几,右京兆大夫高贡遣使瑞佐偕宁波人宋素卿亦至。由于宋素卿贿赂宁波市舶太监赖恩,宴会时得以坐在宗设上座,其货船虽然后至,但先于宗设货船受检。宗设怒杀瑞佐,焚其船只,追宋素卿至绍兴城下,沿途劫掠而去,明备倭都指挥刘锦、千户张镗战死,浙中大震,史称‘争贡之役’。
事后,给事中夏言奏倭祸起于市舶,乃裁闽、浙两市舶司,惟存广东一处。在嘉靖年间的《宁波府志》中有如下记载:‘两夷仇杀,毒流廛市’。
这一事件直接导致明朝政府废除福建、浙江市舶司,仅留广东市舶司一处,也导致明朝与日本的贸易途径断绝,倭寇滋生,为后来的“东南倭祸”埋下了伏笔,学界普遍认为倭寇之轻视中国自是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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