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伍贰章 定风波(1/2)
不容舜钰多想,半个时辰过去,数来还余五人即轮到自已。
门前搭起宽敞花棚,搁两张黄花梨六方扶手椅,及两张小几,几上各搁一盏滚滚香茶。
坐着的除主考官沈泽棠外,便是当今太子朱煜,他头戴乌纱翼善冠,穿红色四团龙盘领窄袖袍,系碧玉革带,明眸星目,皇族贵气犹浓,或因整肃考场是经他提议,言行颇显张扬,时而寻考官问话,时而仔细看军丁搜检,还觉松懈,遂将搜检官及军丁遣退侧旁,命五六锦衣卫替上。
沈泽棠面庞很平和,淡笑着吃茶。
锦衣卫素来举止跋扈,此时愈显绢狂态,把那考生先扯巾拔簪,再散发拉揉,又令褪去外衫里衣,查验前胸后背可有涂纹描字,更有将其裤裆处抓捏几下等粗暴之举。
此番下来,只把那考生折腾的披头散发,赤身露体,个个苦不堪言。
舜钰强自镇定,可面色终渐若梨花白,心内焦灼万分,若是照这般粗鲁搜检,她女儿身哪里藏得住!
能走的路仅余一条!目光薄凉地朝太子瞧去,重蹈前世覆辙,她心里百般的不甘愿。
觉有人也在看她,转眼随望去,或是她多疑,沈泽棠正与指挥使低声在说着甚么,神态如常。
轮至张步岩前一位考生,着青布襴衫,背脊挺直兀自不动,锦衣卫不耐烦起来,大声将其叱训,若再磨叽耽搁时辰,杖责伺候。
那考生也不恼,终启足走几步,忽辄身朝沈泽棠面前疾去。
事出突然,锦衣卫片刻迟疑,指挥使倒眼明手快,拔刀将沈泽棠护拦身后,喝道:”大胆考生,你意欲何为?“
那考生不慌不忙,双膝跪地,磕首拜道:”考生陈晟要弃举,请沈大人成全。”
弃举?!众人听得一愣。
沈泽棠命指挥使退后,听得太子冷笑一声:“见此查得严谨,怕是做贼心虚罢。”
沈泽棠不置可否打量陈晟,稍顷,语气颇温和,问道:“你父亲可安好?”
陈晟又作揖,抬头朗朗答话:”劳沈大人挂心,家父如今无国事操忧,身体很是康健。“
沈泽棠颌首,见太子目露疑惑,遂微笑说:”他是英国公陈将军的七子陈晟,虽年纪尚小,却聪颖非常,闻有‘神童’之称。“
太子朱煜心一紧,英国公陈延的脾气,可比梁国公徐达更为不好惹,莫说皇上,连太后都得礼让他三分。
如今虽说久不问政事,可一旦上朝堂奏疏,那也是招云至雨的事。
有些后悔,怎惹到他府上!听得沈泽棠再问:“陈生为何要弃举?”
陈晟家中幺子,最得英国公宠爱,学问又争气,简言之是捧于手心养大的,说起话来更是铿锵有力:“历来乡试搜检,照会试例,由监场官务携军丁主持。锦衣卫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怎允其偭规越矩、来此庄严之地撒野,只因狗仗人势,就傲慢粗暴,毫无待士礼;吾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容尔等来践踏羞辱,亦已为耻,请大人首肯允我弃去。”
太子听话闻音,知他指桑骂愧说的难听,心中万不受用,暗自强抑,颜面滑过一抹狠戾。
初生牛犊不怕虎,却不适用官场政途,言辞到底冲动了。
沈泽棠沉吟稍刻,正色道:“本官看得待士固当有礼,而防范不可不严,怀挟之舞弊日益严迫,即袭弊便不能两全。你提出弃举,君子言不可逆,本官允你就是,少年意气好亦是坏,你还需多加磨砺,才成大器。”
“学生牢记沈大人箴言。”那陈晟不卑不亢谢过,有巡绰官来引领他从旁门出。
“陈生已入二门,怎能科举说弃就弃,岂不太过儿戏?”太子有些忐忑,倒底惧英国公威势,若陈晟继续科举,或许可小事化了。
沈泽棠看透他的心思,很温善道:“我为主考官,亦是我允他弃举,与太子无干系。”
太子松口气,脸却起一抹暗红,讷讷欲解释,沈泽棠已唤来监试官四名,命暂停入场,且吩咐巡绰官喊话下去,入试搜检必不可少,若觉搜发诟面、luǒ_tǐ跣足为大辱,拒受者可选弃举一途。
监试官领命退去。沈泽棠端起玉盏吃茶,不落痕迹朝舜钰望去,瞧那萋萋惶惶佯装太平的小模样,若不闹这一出,看她如何收场。
一个干净美极的女孩儿,适合养在深宅里,金汤玉露的养来怜惜,何必把自已当成金堂玉马的人物,那是个荆棘丛生的去处,充满阴谋算计。
现给她弃举的机会,已指了条明路,一切还来得及挽回。
舜钰心思已百转千回,她如若现在背着箱笼,拎考篮儿,撑着伞洒洒离去,性命虽能保住,可终其一生她将无法回到这里,田府满门抄斩的沉冤再不能昭雪,她孤零零苟活于世,重生又有何用!
她不愿被秦砚昭安置在扶柳胡同某个宅院内,每日里呆坐一方天地,听秋蝉戛戛响似筝,看桐叶卷卷落如笺,把希望寄托那个人身上。
那个人已不是前世里的秦砚昭,他野心勃勃、欲壑难平,他得了前世的记忆,要抄走捷径享受荣华权贵。
她要避他远远的,她宁愿以命赌一把沈二爷。
沈二爷科举入仕,浑身皆是宿儒的风雅气度,或许能起怜悯之心,给予这些同路人稍存的体貌。
沈泽棠慢慢放下茶碗,到底是怎样的深仇血恨,让冯舜钰到了此刻,还不愿放弃?!
他忽然有些心疼她。
沈二爷并不是个易心软的人,否则他怎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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