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节 面包师的葬礼XII(1/3)
老人的脸如同皱巴巴的衣服揉成一团,深褐色的老年斑因为激动颜色变的鲜明,干瘪的嘴就像个吸盘,嘬成一个突出的喙,脖颈的僵硬的血管条条凸出,喉咙发出‘荷荷’地响声,他已经出离了愤怒了。浑浊的眼球冷漠的看着伏在膝上的农夫,额头简直和面部不相称,两边太阳穴一鼓一鼓的,一根青筋撑起了堆一起的皱纹,这是他脸上唯一显得有活力的地方了。他干枯如鸟爪的手指紧紧攥住农夫两肩的衣服,胳膊肘形成一个尖锐的尖角,仿佛马上刺破他所穿的教服。老牧师猛地用力,推开伏在他腿间的农夫,无奈年老力衰,只将的农夫上身顶起,自己却重重的摔在宽大的椅子背上,佝偻的身子几乎揉进里面去,忍不住大声咳嗽,肺都快要吐出来了,白发凌乱的在额前,眼睛紧闭,脸上皱纹无规律地抽搐,捂住的嘴巴浓重的鼻息冲出来,干瘦的脖子向前伸,鸡蛋大的喉咙剧烈跳动,干枯结实的老皮放佛变的透明,红嫩的肌肉透出来,有着蒸虾的色泽。他下面那个叫汤姆的农夫被吓坏了,抬着头呆呆望着老牧师,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良久,老人平复了下来,他推开汤姆,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人,眼中满是厌恶的目光,“地母不会救不可救药的你,领主不会宽恕罪孽深重的你,村民不会原谅不知廉耻的你。你已经突破做人的底线,和畜生无异了。我一直就有怀疑,克里斯蒂安娜小姐做出如此伟大的牺牲,却没有打动慈悲的领主,这不合道理的,没有人不会被这份赤忱所打动。现在我明白了,是有人在暗地里玷污了这份伟大,使它传递不给领主。你们得不到赦免是应该的,你们生来就有罪,活着更加深了罪孽。所以,伟大而公平的地母降下了神罚,让罪孽深重的人再也见不到光明。你不但眼不能见,以后还耳不能听,嘴不能说。你就羞耻的苟活吧,让世人都唾弃你,厌恶你,疏离你这是神的旨意,你一生注定了的。”
“老爷,老爷,牧师老爷,”汤姆跪在地上,抱住牧师的腿,痛哭流涕,“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无日无夜不住害怕,吃不香,睡不着,憋得难受。我想说,又不敢,闷在肚子里,把眼睛都烧坏了。我知道,克里斯蒂安娜小姐的屁股不是给我看的,给了得受罪,但我那时不知怎么的,就邪门了,忍不住就看了,我糊涂,我该死,我混账,但我不想死啊。我不做瞎子,也不要做聋子、哑巴。老爷,你曾经说过,无论多大恶人,只要放下杀人的剑,地母都会接纳的,回头就有金不换的价值,我没杀过人,只打老婆,可是你说打老婆是创建美好家庭的必然手段,一直是鼓励的。我礼拜一直都没迟到过,孝敬没断过,我是好人,我不想瞎啊!那次我被魔鬼蒙了心肝,才远远的瞄了一会,不对,就瞄了一眼,根本没看清楚,我的牧师老爷,你救救我。”他一把鼻涕一把泪,一把一把都擤到了老人的腿上,老牧师使劲挣扎,却没有挣脱开来,但农夫紧紧抱住,仿佛是洪水中唯一的一根浮木。
“大胆,竟敢曲解地母的教义,”老牧师厉声喝斥,“我所说的是从正面的自性──神性上作的肯定,杀人剑并不只是滴血的长剑,要知道杀人剑有千万种化身。可怕的是不知手拿剑,自认为是正确的。更可怕的知其是杀人剑还要手起刀落,其心已落地狱。谈何后半句。这半句说不了,只能说先学做人。动物都是被本能所控制的,人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本性和yù_wàng,何谈做人?一个人天天帮助你,突然有天不帮你了,你会恨他骂他,一个人天天欺负你,突然有天不欺负你了,你会很高兴很感激说他是个好人。情理上确实说不大通,但这种事很常见。恶的人杀人剑拿在手里,不管用了多久,放下了就没了;好人未必成,可能他的杀人剑藏在心里,带在身上一辈子也没用上,想用的时候还不敢用,没拿出来放不下你却没看到。事实上,放下杀人剑并非马上就救赎,回头也并不立即就接纳!懂了这一层道理,才可以触类旁通,黑漆桶兜底就打穿了。你这个只知盲夫瞎参的家伙,可以把神智清一清了,因为,他不仅没扔下剑,还走上了恶的人的路,不旦没认识自己的罪行,还执迷不悟,决不改过,异端,你的灵魂已经堕入了巴托地狱。”
“他这种症状我在别的地方看到过,眼睛内多了一层不透明的晶状,遮住了视线,当地的理发师会用拨障针刺穿眼睛的薄膜,将混浊的晶状体移位至向下拨入后方,使其不再上浮。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种病,是可以治疗的。”维克多在一旁说道。
“你不需要宽慰他,你的宽慰改变不了他即将瞎了的事实。我和克里斯蒂安娜小姐就从没得过,领主微有小恙,只要放血一次就可以了。虔诚的信徒不会轻易得病的,得病是神灵对他们不敬的惩罚,无一例外。”
“但是你得考虑克里斯蒂安娜小姐的名声,她还是一个年轻的未嫁人的姑娘,这事传出去,对她的名节是个打击。”维克多说道,“反正这事只是他自己说,天不言,地不语,人不知,就当没发生过好了。”他在一边劝道。
“先生,你怎么这么糊涂!”老牧师严肃的说,“何谓无知?地母最先知道,她借他的嘴告诉龙我,现在我知,你也知,将来会人人皆知。他瞒过一时,却瞒不过一世。公正可能迟到,却从不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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